只不过秦帆与我频频上门,都吃到闭门羹。小鸦根本不见我们,隔着门缝说自己不想见人。男人酗酒所以总不在家,而她的妈妈那段时间被气得回了娘家。
这下只好由哥哥出马,他避开小鸦的隐私,只跟踪那个男人。男人出门吃早餐,我与秦帆坐在同一个早餐店,哥哥飘在他身后看手机。男人抬脚去买烟,我赶紧擦嘴跟上,秦帆还在往嘴里塞包子,我忍不住朝他后背揍几拳。谁知他被豆浆呛到,剧烈咳嗽起来,一瞬间全店视线都投过来,男人也看向我们。
我立马与秦帆把脸埋进碗里。哥哥叹气,从我们身后经过:“你们等会儿再过来,我跟着他就行。”
男人突然打了个寒颤,因为哥哥正站在他背后。他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我跟秦帆赶紧跟上,没料想就是一眨眼,他们已不见踪影。
没辙,只好找个奶茶店打发时间。点两杯再便宜不过的奶茶,埋头做作业,有时候放空,也跟对方没头没尾地说两句话。
“我听小鸦说,你要去学美术?”他抄着我的数学作业,忽然头也不抬地问。
“啊……嗯。”我啜饮着冰奶茶,含糊其辞。
他停住笔,抬眼看我,隔一会儿才开口:“时间好快,好像上次我们一起放烟花还是昨天的事。”
那个夜晚,那个与哥哥品尝到伊甸园苹果的夜。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兴许是表情太僵,他把作业递过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感叹一下。总感觉这段时间挺神奇的……认识了你哥哥,知道这世界上也不只是有坏鬼。”
“那当然!”我大力点头。
不知何故,他匆忙移开视线,只盯着塑料杯上的水珠:“上到高三,我们可能就没时间这样说话了。但我希望……我们还是可以常联系。不是作为前男友,只是单纯作为好朋友的身份。”
“你突然这么正经,我怪不习惯的。”我笑。
他也笑笑:“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我越过他的肩膀往外望去。玻璃门外的柏油路仍被晒得发白,蝉叫声浪潮般翻涌,好一番熟悉的光景,仿佛夏天永远都不会休止。彼时的我怎么会想到,那就是我们能拥有的最后的夏天呢。
夜幕降临,哥哥终于回来,并且给我们带来了一篓子的情报。比如家暴属实,男人在与酒友的谈话里谈到不止一次,并且对此十分自得。比如男人不止家暴这一桩恶行,并且还染上网赌,与陌生女人言辞暧昧,大言不惭地许诺道,一定会让她得到幸福,而小鸦的妈妈将“不得好死”。
说到最后,哥哥几乎是满脸厌恶,惜字如金地结束了对事实的复述。仿佛再将注意力停留于这个男人的丑陋嘴脸,也会令他浑身污秽。
“我会解决的。”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语气更是不容辩驳。
秦帆不曾见过鬼魂的b面,还想着有商量的余地:“光你一个人吗?那不行吧,不是说好我们一起——”
“我说,我会解决。”他重申一遍。
秦帆蔫儿了。即便是他,也能看出哥哥的耐心已到极限。我知道他摸不着头脑,也知道这事没得商量了,因为哥哥无比擅长这个。鬼魂少有的特权之一,便是直掏人类的恐惧心理,使他们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有“上天”监视。
过去的那些年里,他有过一些类似善举。比如虐待小动物的人,跟踪并骚扰单身女性的流浪汉,他令他们不敢再犯。但他对我说过,他并不认为自己在行使神明的职责,因为没任何人或鬼能担任这种角色。他更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得值得夸赞,因为若是明处已经如此不堪入目,那暗处必定早就滋生太多黑暗。
“如果硬要类比的话,那么我就是在扶老奶奶过马路……”他的原话如此,“只是碰上了,于是帮陌生人一把。偶发的善意,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