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声低沉浑厚:“有的,同志你要多少?”
“大概需要2500棵。”
“黑松树一棵三毛五,杂交杨一棵二毛。”
姚海芸一听黑松要三毛五,果断放弃了,选择买进杂交杨树,接着问道:“能便宜点吗?我们买得多,以后还来你这买。”
“一毛七可以不?”
先砍个大的。
“同志啊,一毛七可不行,我没法向领导交代啊。”
“您也知道,南营岛这个地方有多穷,供销社发展也不好,我们现在还欠着钱呢,就给我们多降点价吧,行行好。”
“我也想帮忙,但你这个价实在不行,太低了。”
“虽然价格低,但我们买得多啊,你看你还有别的客户一次性买2500棵树吗?”
男人一想也是,有点被劝服了,但理智还是劝他不能答应,“不行,这个价真的不能卖。”
姚海芸看劝不动,只好提了一点价,“那加个两分钱?”
“两分也不行,最少最少一毛九五,我们这都是有国家控价的,不会乱收你钱,树苗的质量也很好,到时候还会多送你几十棵树。”
虽然只降了五分钱,但算下来省了一百五呢,姚海芸对此已经很满意了,也不再为难对面的工作人员,忙道了谢,“大哥你真是好人。”
“要送到哪?先说好,只能给你们送到码头。”
“行,到时候我们供销社的同事会在码头等着你们。”
商量好以后,姚海芸把地址和联系方式报给他,又让梁丽洁准备好汇款,接着又开始计算今年要买多少小麦种,与之相关的农药和化肥也要提前做好准备去预定。
她跟尿素厂的电话刚挂断,姚海芸还没喝口水喘口气,电话又响了起来,她迅速接起:“你好,南营岛供销社。”
男声试探着问:“是姚海芸姚主任吗?”
“是我,什么事?”
“姚主任你好,我叫凌可为,是咱们这渔业技术推广站的技术员,以后岛上的海带我们准备改养殖夏苗,今年想先在长桥大队试点,麻烦你帮忙疏通运输一批海带夏苗。”
南营岛养殖海带一般都是用秋苗,是直接由成熟的海带采集培育而成的,姚海芸第一次听说还有海带还能种夏苗的,她有些吃惊,“现在吗?现在已经七月了,改种夏苗的话会不会有点晚?”
“因为是试点,这次投放养殖的数量不多,不晚。”
“好,那我要跟谁联系呢?”
“江海省水产研究所,我们已经跟那边说好了,大概明天会给你来电话,就是需要借助你这边的运输渠道。”
“行,你放心,到了我再通知你们。”
姚海芸挂了电话,生怕自己会忘,先把运输海带夏苗这事写在了笔记本上,暗自嘟囔了一句:“海带还能种夏苗吗?神奇。”
不怪姚海芸觉得海带夏苗神奇,南营岛养殖的海带一年放散两次孢子,最早在5月份,但谁不知道夏季南营岛海水水温有多高,幼孢子根本活不过夏天,因而岛上生产队只能用秋苗来养殖。
姚海芸虽然对海带养殖了解不深,但也知道海带要是能用夏苗绝对比秋苗好,一来是海带度夏难,经过夏天很容易烂,采集的幼苗自然质量也不会太好。二来自然的海带在海水里成长,时间长了,上面不仅附着着浮泥,还有很多杂藻,海里的虾和海胆也喜欢吃这口,会把海带咬得破破烂烂的。
好不容易到了冬天该分苗了,浮泥要刷掉,杂藻也要清除,海上作业又冷又累,海面上常有浮冰,划船困难,加之冬季暴雪不断,在海上干活的渔民的手和腿就没几个好的,不是皲裂就是冻烂,很多人都留下了后遗症,这也是岛上渔民多短命的原因,长年累月,身体被冻坏了。
要是能用上夏苗,产量多少不说,起码人不受罪了,多好的事。
因此姚海芸很期待明天水产研究所打来的电话,专门把这件事放在近期要做的重点工作上。
第二天上午一上班,姚海芸就接到了江海省水产研究所打来的电话,这个研究员说的比凌可为要更详细一些,在电话里说道:“是这样的,我们跟南营岛的渔业推广站说过了,海带苗预计十月中旬给你们运过去,提前两个多月问呢,主要是因为海带苗运输条件比较特殊,担心你们的船不能用,因为我猜测你们的船之前肯定运过化肥或者腌鱼之类的货物,起码在运输前一两个月这个运输的船要进行干净的消毒和冲洗,确保不会毒害到海带苗。”
“这方面就需要你们多费心,提前安排好运输的船,我们这边也好放心的把海带苗运到岛上。”
供销社只有一艘拉货的船,平时运输的东西也比较杂,什么都没少运,而且使用频率很高,为了运一次海带提前空置一两个月还真不行,这么一想姚海芸觉得他们的船肯定是没法运海带苗了,便说:“租一艘船也可以吧?到时候船上是我们的人。”
“可以。”
男人点了点头,又叮嘱道:“最好选柴油船,运输时间快一点,也有利于幼苗成活。”
姚海芸用笔记下来,回了声好,电话那端随后说了句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就挂了电话。
供销社销售的商品种类又多又杂,要想把近五年的经营数据都整理出来并不容易,梁丽洁和陈兴海花了两天才刚开了个头,姚海芸就是急也没办法,只能耐心等待,希望最后的结果出来,供销社的欠款不会太多。
岛上只有这一个供销社,平时来买东西的岛民很多,如果想买一些香烟手表之类的紧缺物资,还需要得到主任的盖章,姚海芸在办公室坐着,一上午要盖好几个章,虽然没做什么实质性工作,但人就是走不开。
到了下午,临近上班时间,她刚想抽出时间去趟仓库,郑军竟然抱着一箱水果罐头主动找来了,问道:“主任,这箱水果罐头过期了,你看怎么处理?”
姚海芸站了起来,拿出一罐水果罐头看了眼,一看果然是,刚好今年6月过期。
梁丽洁跟陈兴海一听是罐头过期了,也不工作了,赶紧站了起来围观,拿着罐头摸来摸去,“太可惜了吧。”
两个办公室挨着,姚国旭最先看到郑军抱着箱子走过,罐头就是他采购来的,他自然也熟悉,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水果罐头的箱子,一跃而起,李广平也不是傻的,跟着来了姚海芸办公室。
李广平他们当初采购这些水果罐头是想着岛上缺新鲜水果,买回来肯定有人愿意买,故而一口气进了三箱不同水果的罐头,但他忘了,购买力跟岛民的经济水平相关,饶是再怎么想吃,吃都吃不饱了,谁还顾得上其他的口腹之欲,水果,那是有钱人家才会考虑的东西,普通渔民根本不会花大价钱买水果罐头。
三箱水果罐头就这样在仓库待了一年又一年,1963年买入的,到今年1965年了,还剩近一箱没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