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2/2)

“司礼监。”

风波(二)

菱歌虽早知道自己面对的形势不会简单, 此时此刻,却是真正明白了自己所处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境地。

司礼监手眼通天?,又极得陛下信任, 若当真是他们沆瀣一气陷害了他父亲, 只怕这平反之事?便是难上?加难了。

她一路盘算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永宁殿。

兜兰见她神色有异,便上?前?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菱歌摆摆手,道:“娘娘呢?”

“娘娘在。”兜兰说着,脚下不敢耽搁, 急急扶着菱歌朝暖阁走去。

暖阁里已生了地龙,暖和得如同春天?。

霍初宁着了件薄衫, 倚在窗边的美人榻上?, 半打着瞌睡, 半翻看着手里的书。

菱歌走进来?, 正瞧见她这副模样,美得如同画卷。她头上?还簪着从前?菱歌送给她的那支凤头钗,凤嘴上?衔着一颗红豆,宛如泣血。

这钗本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还是少女?时杨惇送给她的, 看起来?也是他在街市上?随手买的物?件。她那时向往名仕风流,不喜欢这些首饰,只觉首饰粗鄙,反而是一贯冷清的霍初宁看上?了这首饰, 她便随手送给了霍初宁。

现在倒不同了, 许是年岁上?来?了, 许是受多了磋磨,她倒觉得这些金金银银的俗物?顺眼得紧, 让人安心。

只是没想到,霍初宁贵为娘娘,珍宝无数,竟留了它?这么久。

霍初宁见菱歌望着自己的钗子出神,便也不打断她,只静静的为她斟了一杯茶。

“潘司药性子古怪,在她手底下做事?,你受苦了。”霍初宁声音清淡。

今日之事?,她大概都知道了。

菱歌看了她一眼,浅浅一笑,道:“算不得什么,不过是讨好卖乖,我惯常会做的。”

霍初宁没想到她不避讳说这些,不觉握住了她的手,道:“等此事?了了,我便想法子把?你从司药司弄出来?。”

“出不出来?的我倒无所谓,我只想向姐姐打听一件事?。”

“你我姐妹,你说便是。”

“我那个表兄……陆庭之,如今如何?了?我听闻,陛下因为梁翼死在诏狱里的事?大怒。”

霍初宁盯着她,眉间微皱,道:“你与那陆庭之,很?是亲厚吗?”

“不算亲厚”,菱歌思忖着道:“陆家待我有恩,我希望陆家上?下都好。”

霍初宁道:“什么恩不恩的,你啊,就是太善良了。”

菱歌见她不肯答,便道:“今日,我见到高潜了。”

霍初宁抬眸看向她,道:“你都知道了?”

“不算知道。”菱歌认真的望着她,道:“我想听宁姐姐你说,当初,到底是谁害了我父亲?”

“你以为呢?”

“我本以为,是陛下昏聩,听了谗言。”菱歌道:“当初景泰帝病重,陛下被困于南宫,却抱着陛下将皇位交还于他的希望。可景泰帝却一心想传位给当时的太子朱灵封。当时孙太后?还在世,便派人去找我父亲,希望父亲能替陛下说话,让景泰帝遵守当初即位时的约定。”

霍初宁冷笑一声,道:“当时陛下率兵被瓦剌所俘,让景泰帝即位也是情势所迫,孙太后?又舍不得自家儿子的帝位落到庶子手里去,便与景泰帝约定,待景泰帝百年之后?,将帝位交还给陛下。可处在权势之巅,人的心都变了,哪里还会记得什么约定呢?”

菱歌恨道:“父亲是景泰帝的肱骨之臣,却更是大明的臣子,为人最是正值忠义,他本欲第二天?去见景泰帝,陈情此事?,求景泰帝还位于陛下。可不知为何?,第二日一早,陛下便发动了夺门之变,更下令诛杀我父亲,说我父亲意欲立太子朱灵封为帝。全无实证之事?,却赔上?了多少人命,简直荒谬至极!”

霍初宁攥紧了她的手,道:“是啊!荒谬至极!从谢家覆灭,到我母亲身?死,我进宫侍奉,都好像是一夜之间的事?……”

她说着,忍不住颤抖起来?,却一滴眼泪都没掉,道:“凭什么?就因为他贪恋权势,就因为他要为自己正名,就要杀这么多人!阿瑶,我恨这世道,我恨这皇宫里的每一个人,恨朝堂上?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你要问到底是谁害了你父亲,我告诉你,前?朝所有得势的官员,后?宫作威作福的司礼监,他们都有份!若细论起来?,当年挑唆着陛下发动夺门之变的,有四个人,他们各个都得到了重用,平步青云,而他们,就是害死你父亲的凶手!”

菱歌呼吸一窒,道:“这四个人,是谁?”

霍初宁道:“如今的内阁首辅杨敬、司礼监掌印高起、我那个好哥哥霍时,还有……锦衣卫指挥使?,陆庭之!”

她说完,颇有些残忍的看向菱歌,观察着她的反应。

可菱歌只是默默记下了这些名字,道:“宁姐姐,容我问一句,这些消息,姐姐是从何?处得来?的?是否真切?”

霍初宁道:“我伴在陛下身?边多年,若连这些都查不出来?,也不必谈什么报仇了。更何?况,陛下如今最倚重的便是这几人,至于为何?倚重他们,你可想过?旁的先?不谈,就是陆庭之,他不过是个岌岌无名之人,为何?能坐上?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你可想过?”

她说着,有些担忧的望向菱歌,道:“菱歌,那日我看得出,你与陆庭之的关系……并非寻常,可男女?之情向来?只会是牵绊,而你我既要报仇,便绝不可被牵绊。这偌大的京城,我信任的人也只有你一人而已。”

菱歌抿唇道:“姐姐错了,我与陆庭之只是亲戚,并无旁的。因着我是陆家人,他对我多加照拂,于我有恩,仅此而已。”

霍初宁听她如此说,便松了一口气,道:“如此甚好。起先?我还为你担心,陆庭之行事?狠辣,连他师父都杀,何?况旁人?”

“他师父是……”

霍初宁眯了眯眼睛,道:“上?一任的锦衣卫指挥使?,章鹤鸣。他将陆庭之带入锦衣卫,却被他所设计,死在诏狱。这样冷血的人,又岂会是良配?更何?况,他还与少衡不睦。”

菱歌赶忙问道:“我正想问姐姐,少衡哥哥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谢家牵累的?”

霍初宁避而不答,只摇了摇头,道:“等将来?,你会明白的。他心里的苦,不比我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