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歌收敛了以往的娇俏柔软,在这一刻,她没有半分退却的意思。
他冷冷地盯着她的眼睛,半晌,他猛地松开了她,道:“沈菱歌,你我之间,似乎还没有熟稔到你可以质问我这种问题的地步。”
一瞬间,他便全明白了。
他知道她要做什么,也知道她想做什么。正因如此,他才觉彻骨寒凉。
风起,菱歌鬓间的碎发正拂在她脸上?,她的脸被?冻得雪白,鼻尖和唇泛着淡淡的红色,明明是那样柔软的女子,眼眸却又如此倔强坚毅,好?像这世上?本没什么让她害怕的,也没什么让她牵挂的。
陆庭之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的眸光,从前在他身?边,她总是和顺乖觉。让他忘了,她从前便并非是这样的一个人,就算经历磋磨,也未必能改本性。
可在这世上?,太过执着并非好?事。
他不知该如何劝服她,只是将伞扔在地上?,道:“你若认定了要走?这样的路,便该知道,这路如同在大雪中?独行。”
菱歌将大氅脱下来?还给他,一言不发便转身?踏入雪中?,连伞都未曾拾起。
他盯着她的背影,握在腰间的手紧紧攥着,却终究没有出言唤她。
直到大雪覆盖住她的脚印,他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早知道,她会走?到这一步的,不是吗?
他不能奢望,她会忘掉一切,安安心?心?地过平常人家的日子。
他顺着她走?过的路跟上?去,直到远远望着她走?入宫门,才转身?离开。
菱歌直到入了宫门,才伸出手来?抱紧了自己的身?子,抖落了肩上?的雪。
这一路,还真是难走?啊!
之前霍初宁对她说陆庭之与当年?之事有关,她还不曾相信,如今却是半信半疑了。
若非如此,只怕他今日的反应也不会那样大。
她正细细想着,便听?得有人唤她。
菱歌一回头,正看见兜兰站在不远处,原是霍家的人要出宫了。
霍家
一个时辰前, 永宁殿。
霍初宁看着霍夫人怀里的霍玟,一时间有些恍惚。
若是没有这个孩子,如?今的霍夫人便还是个妾室, 根本不配坐在这里。而她母亲, 是不是就不会被逼死?
“娘娘?”兜兰轻声唤她。
霍初宁回过神来,只见霍秉文已站在了她面前,躬身道:“娘娘在宫中?侍奉陛下?,也须得当?心自己的身子,臣见娘娘神思倦怠, 实在担忧。”
霍初宁冷着脸道:“父亲既知道本宫在宫中?的处境,便不该一次次带着人进宫来, 没得让皇后娘娘看见, 又该说?本宫恃宠而骄。”
霍秉文被她一番话说?得好生没脸, 只得赔笑道:“是, 是……娘娘先得有陛下?宠爱,才能恃宠而骄呢。旁人针对娘娘,也是妒忌的缘故。”
霍夫人笑着道:“从前谢瑛在,还有人和娘娘分庭抗礼, 如?今全京城只得娘娘一个美人, 陛下?不宠娘娘,还能宠谁?”
“谢瑛的名字,也是你配提的?”霍初宁淡淡说?着,眼底满是嫌恶。
霍夫人被她冷不丁地这样一说?, 脸色马上冷了下?来, 想要发作, 却又忌讳这是在宫中?,因此?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难看极了。
霍秉文朝她使了个眼色,霍夫人才悻悻住了口,低头去哄霍玟,道:“妾是不配,可妾好歹也为霍家延续了香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呢。娘娘这样说?,等玟哥儿?长大了,让旁人怎么瞧他?”
“你少说?几句!”霍秉文嗔道:“娘娘心烦,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是。”霍夫人随口应道。
霍秉文低声道:“娘娘,听闻瓦剌那便差人送了个女子来,是陛下?从前在瓦剌时纳的女子,过不了几日便会到京城了。”
霍初宁端着酒盏的手指一顿,道:“不过是个村妇,也值得父亲去提吗?不过父亲这消息,倒是灵得很。”
霍秉文笑着道:“臣是为了娘娘,才与杨阁老走?得近了些,希望能帮得上娘娘。”
霍初宁抬起头来,瞪着他,道:“是么?”
霍秉文讪讪笑笑道:“臣听闻,那女子待陛下?很是痴心。陛下?是长情之人,只怕这女子入宫,会……”
“父亲也说?陛下?是长情之人,难不成会为了个村妇,弃本宫而去?”
“这自然不会,自然不会。”霍秉文连声道。
霍秉文又问道:“今日,陛下?可来看过娘娘?”
霍初宁手上一松,酒盏便“啪”地一声摔在了案几上。
众人闻声,都抬起头来,看向这边。
兜兰一边为霍初宁添酒,一边道:“老爷管得也太宽了,娘娘如?今在宫中?看似荣华,可到底过得是什?么日子,老爷又岂有不知的。若老爷当?真心疼娘娘,便该陪着娘娘说?笑解乏,而不是咄咄逼人!”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样说?我父亲!”霍初语怒道。
“初语,你闭嘴!”霍秉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