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却一直与杨惇维持着很好的关系,大约也是因为杨惇孤洁, 一心只为百姓, 而不参与朝廷纷争的缘故。
菱歌正想着, 便见太子站定?了脚步, 道:“沈令人,你同孤一道进去吧。”
菱歌道了声“是”,便走上前?来。
杨敬正要进去,却听?得太子道:“孤有些话想单独和子由说, 杨阁老请自便吧。”
杨敬道了声“是”, 又不觉看向菱歌,道:“不知沈令人是否随臣一道……”
“不必。”太子打?断了他,径自带着菱歌走了进去,没有多解释一句话。
杨敬站在屋檐之下, 却觉如坠冰窖, 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消散了, 眼底也沉了下去,深得看不到?底。
他在檐下站了片刻, 终于起身离开了。
太子眼眸阴沉,在杨敬离开檐下的那一刻,他终于收回?了目光,看向躺在床上的杨惇。
菱歌站在杨惇近前?,担忧地望着他,却不敢开口。
杨惇在看向她的时候,眼底才有了一丝光彩,却也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沉寂。
他床头放着那只琼花玉佩。
菱歌记得,那是他十五岁生日时,她送给?他的。
“瑶”字正是琼花的意思。
没想到?,他竟留到?了现在。
太子远远地望着他们?,道:“你们?定?有许多话说,孤先出去等着。”
“殿下!”菱歌唤他。
他却只是摆摆手,便大步离开了。
门被?轻轻关上,菱歌缓缓坐了下来,望着杨惇,却也是无言。
她伸出手去,从他枕边取过那只玉佩,道:“这么多年?了,你还留着。”
杨惇的眼眸闪了闪,抬眸看向她,道:“是。”
菱歌将玉佩重新放下,道:“我听?闻你病了,所以来看看。”
她说着,将皇后让她带来的东西放在他床边,道:“这是皇后娘娘给?你的,一来愿你早日康复,二来恭贺你觅得佳人。”
杨惇道:“终于有一天,你我之间也只剩这些话了。”
菱歌道:“人是会?变的。”
杨惇道:“当年?谢少保之事……是我父亲做的,对不对?”
菱歌没想到?他会?问这些,道:“你知道了?”
杨惇垂了眸,道:“我从前?还幻想着能?与你在一处,如今却再?不敢想了。”
他想起那日情迷之时,霍初宁在他耳边说的话:“你还想着她吗?你父亲陷害了她父亲,她怎么可能?再?与你在一处?”
是啊,隔着血海深仇,又怎么可能??
他本不信霍初宁的话,他本以为当年?他父亲发动“夺门之变”,只是因为一腔赤诚……
因着霍初宁告诉他,他才去查证了当年?之事,才发现他素来敬重的父亲不过是个投机者、野心家,是一个出卖挚友,背叛忠义的人。
他没有勇气去质问他的父亲,除了消沉,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从前?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如今却知道,就算他当时将他所有后悔的事都做了,也无济于事。这件事,从一开头就错了,再?无回?转余地。
到?底是,覆水难收……
他绝望道:“对不住……”
菱歌苦笑?着道:“我以为,所有的对不住,你那天夜里都说尽了。”
杨惇苦涩地看向她,道:“我不会?参与你与我父亲之间的事,亦不会?求你放过他,我只望你能?好自珍重。至于定?亲之事,我安享了这么多年?太平,我也该为杨家做些事了。你不要怪我……”
“好。”菱歌淡然的面容终于有了一道裂痕,她微红了双眼,道:“也盼着你能?平安顺遂。”
他低头笑?笑?,唇角有些干涸。
他将那玉佩拾起来,道:“这个……我可还能?留着?”
菱歌点点头,又道:“若是你将来娶了亲觉得不方便,扔了也就是了。”
杨惇道:“好。”
他答应着,却攥得那玉佩更紧,缓缓闭上了眼睛。
菱歌最后望了他一眼,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她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太子见她出来,略略有些诧异,道:“聊好了?”
菱歌道:“奴婢本也不便和杨公子多言,只交待完皇后娘娘的话便是了。殿下请进去吧。”
太子道:“子由想见的人也不是孤,孤就不多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