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算走了。
谢青灵他们也围着火堆坐下?,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现?下?这个时?节,周遭的气温并不低,村长却还是伸出手去烤着火,闲谈似的说道:“人老了,手脚就发凉,一刻也离不开火,你们要是热,就往旁边坐坐。”
谢青灵他们没有动作。
村长叹了一声?:“年轻时?候的事情太远,有些我已经忘记了。但你们部门的事情,有些我还记得。”
“韩彦平死了吗?”村长忽然问。
三?人一怔。
王孙花花应道:“没,身?子骨还算硬朗。”
“老家伙挺能活。”村长笑了,“当年,他骗了我,让我把他带到不夜天。我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而他已经是个青年了,专门骗小孩,也不害臊。”
他说着,看了谢青灵一眼。谢青灵若无其?事地稍微往旁边移了移视线,又若无其?事地移了回来。
“他一进村,就发表了一番慷慨陈词的演讲,把我们村子里的青壮年鼓动得那叫一个热血沸腾,摩拳擦掌,个个都恨不得出去大干一场。”
村长的声?音小了下?去,“很?多人都跟着韩彦平走了。有铸剑师,也有剑士,但活着回来的人,不多。”
王孙花花忽然说道:“我们科技研发部的香堂,供的不是神明。”
“是不夜天和部门里已经殉职的员工。”
王孙花花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谢青灵回忆了一下?,确实是这样的。比如?医药部供奉的神明,一进去就能看到。但科技研发部的香堂却不对外展示开放,是内部供奉的。
原来供奉的不是神明,是逝去的凡人之躯,前辈们的亡灵。
村长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些。过了一会儿,他说:“一开始,我们村子没有这么小的。那时?候人很?多,真的很?多。我小时?候打群架,都能拉帮结派,闹一闹天下?三?分三?足鼎立的架势。一群人呼啦呼啦从村头跑到村尾,打个小型的游击战。但是现?在,村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少,年轻人越来越少,像我这样没什么用的老年人,却越来越多了。笑声?和哭声?,都逐渐少了。”
村长眯着眼睛,往下?望去。
那里传来一片片“铛铛铛”的打铁声?,有火花四溅的火星子,还有燃起的灯、升起的烟、等待归家的人。
“在考虑要不要出世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商量过一遍又一遍,否决了一遍又一遍。可最?终让青壮年们自己选择去或不去的时?候,大半的人都站出来了。”
“帮助部门,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我们也不会后悔。”
村长看向他们,“可是孩子,能不能让我们安稳过完现?世?给我们一点喘息的时?间,就一点时?间,让我们好好地繁衍传承下?去?我们真的……真的已经经不起一点折腾了。”
说到后面,村长眼睛都红了。
他身?体后仰,脊背不堪重负般弯曲着,像一张即将断裂的弓:“是我没用啊!是我没用……我无能,我保护不了大家。我既不能像先辈那样,铸出绝世名剑力挽狂澜,也不能……也不能让大家活下?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村长看着他们,痛苦不堪地说道,“我们不夜天,世代铸剑,祖祖辈辈都在铸剑。铸剑,是我们一生的修行,是割舍不掉的血脉。可是……可是我们继承的不仅仅是来自祖先的荣光,还有灾难。”
“因?为?剑,我们承受了太多!部门找我们,十一方也找我们!求求你们,晚点再来吧。”
“盛世则隐,逢乱必出,这是我们的祖训,我知道。是我懦弱,是我没有觉悟,是我背弃了祖训。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怕了,我是懦夫,都是我的错。”
说着他身?形一矮。
竟然直接跪了下?来。
嘴唇紧抿但颤抖,像是极力压抑着哭声?。
谢青灵连忙弯腰去扶。
发现?扶不起来,于是只能相?对跪着,谁也不起来。
重新燃起的篝火发出噼叭的声?音,更旺了一些。
热,热得人心头焦灼,有些难受。
沉默了大概有一两分钟之久,谢青灵终于开口了。
她说:“村长,我知道再继续要求下?去会显得我很?冷酷无情,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说。”
“抗争从来都是要流血的,以前是,现?在也是。没办法,真的没办法。想要和平,就必须有人付出代价。”
“部门是遇到了困难,需要你们的支援。可是十一方也快要撑不住了。我请您,请您再次帮助我们,像之前那样。不要再让孩子们躲躲藏藏,龟缩在这窄小的一方天地里,终日生活在恐惧当中。”
“孩子们难道从来不向往外面的世界吗?”她轻声?问。
老村长神色微动,眉宇间的坚持似乎松动不少,却依然没有完全散去。谢青灵偏过头去,看着身?边空掉的地方,说道:“沈怀州,把干将拿来。”
沈怀州解下?背后用黑布包裹的干将,放在地上。
“这是——”村长眼眸不禁睁大, 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哆嗦着手去摸干将?,把外面?包裹着的黑布拆下来。
黑布底下,是通体漆黑的剑鞘。
“是干将?, ”村长怎么会不认得这把剑, 他看着剑鞘上那低调反着光的黑漆, 这明显被人反复擦拭过后呈现出的包浆般柔和的触感, 他勉力咬住牙,才控制住因为喉头发?紧而显得怪异的声音,“这是干将?, 它?怎么会在你们手上?那个?孩子呢?”
那个?孩子说的自然就是青如海。
谢青灵犹豫片刻后, 决定?如实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