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声音夹杂着几分冷淡,在寒冬下略显凉薄。
沈榆轻轻握住那只攥着的大手,声音沉静,“不?是?的,皇上自有皇上的立场,帝王多情?,于一人是?好事,可于天下众生却未必是?一件好事。”
那只攥紧的拳头忽然一松,沈榆忽然被拥进一个宽阔的怀里,耳边响起一道低哑的声音,“可朕愧对母后多年?生养之恩。”
慢慢抬起头,沈榆轻声道:“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饶是?皇上也无法控制生死轮回,您已经做了为人子该做的一切,至于未曾做到的……想必太后能理解您的不?易,毕竟太后是?这个世?间唯一一个愿意?倾尽所有为您打算的人,她又?怎么会?怨怪皇上。”
寒风拂过,女子声音如清泉流淌动人心弦。
紧紧握住女子那截细腕,霍荀目光暗沉的凝视着眼前人,“那你呢?”
黑暗中看?不?清彼此面庞,沈榆呼吸平稳,只是?轻轻靠在男人怀里,“臣妾若有怨言早该有了,无论皇上做什么,只要臣妾对皇上有用,那便是?臣妾存在的价值。”
属于女子的馨香夹杂着清雪气息萦绕在呼吸间,霍荀眸光深沉,缓缓揽紧了怀里的人,神色晦涩难懂。
“你的价值就是?一直陪着朕。”
势力
沈榆低下头, “世事无常,臣妾只想珍惜当下,不敢祈求往后。”
轻握住她手, 霍荀目光如炬, “朕说可以就可以。”
视线交汇间,沈榆并?未言语, 只是?轻轻靠在他?怀里, 好似所有风雪皆被挡住, 此刻只剩下淡淡的温情。
李长禄在底下等了许久, 直到看见皇上出来才?赶紧迎上去,却听?见皇上让自己小心送兰昭仪回宫。
眼神变化间,他?自是?忙不迭点头, 心里头莫名生出一股感觉, 这兰昭仪今后恐怕是?有大造化。
皇上情绪低落时?最忌讳有人打扰, 哪怕是?太后也不行,可兰昭仪竟然能在上面陪皇上待了那么久,可见对皇上而言已经是?格外不同,到底还是?同人不同命, 绪妃娘娘孜孜以求的东西还是?落在了兰昭仪身上。
这场雪下到了半夜才?停,今夜注定有人彻夜难眠。
寒冷交加, 待回到颐华宫时?, 沈榆也是?十分疲倦乏累,或许她应该感谢太后,让她能进一步靠近霍荀。
纵然不能说彻底走进对方心里, 可一定有和旁人不同的情愫, 这么点就够了,只要自己不做触犯对方底线的事, 后半生富贵无忧肯定是?可以的。
可她要的不仅仅是?富贵无忧,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只能一辈子看人脸色殚精竭虑,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想要不受人桎梏就势必要更进一步。
她需要的可不是?感情这种东西,爱情也滋润不了她贫瘠的心灵。
只有实?打实?的权力?才?是?可靠的,但是?一切还需要徐徐图之,她不想有朝一日如德妃一样,被一句赐鸩酒就轻飘飘的了结了性命,她的命必须掌控在自己手里。
一觉睡到巳时?,她才?起来用些?膳食,听?说阖宫上下的妃嫔以及朝廷命妇都去寿康宫守灵了,这种时?候要是?哭不出来反倒会落人口实?,所以哭不出来也得哭。
不过外头冷,她也不想去,跪个七天七夜,她受的住孩子也受不住,既然有霍荀吩咐,旁人也无法嚼舌根。
昨夜雪地里来回奔波的确累着了,刚准备午憩,听?竹倒是?带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老奴叩见昭仪娘娘。”王嬷嬷毕恭毕敬行了一礼。
纵然太后薨逝,身为?服侍了几十年的人,王嬷嬷此刻像是?也老了许多岁,但言谈依旧中气十足。
沈榆靠坐在软榻上,立即看向听?竹,“外头冷,快去给王嬷嬷拿个汤婆子来。”
见此,王嬷嬷倒是?抬起头,“昭仪娘娘一片好意?老奴心领了,老奴也就是?来给太后娘娘送些?东西,送完了就走,不会耽搁太久。”
说罢,又将一个红木盒子递给听?竹,“太后自知时?日无多,恐怕无缘再见昭仪娘娘腹中皇子出世,但又思念未出世的皇孙,所以特?意?备了一份礼,倘若真的无缘相见,那就再由老奴交给您。”
听?竹立马将盒子放于桌上,继而又转身退于殿外。
沈榆眼眶一红,悲恸不已,“太后竟还念着臣妾……”
她拿出锦帕拭泪,随即拿过盒子打开,里头是?两个纯金打造的同命锁,大抵觉得倘若是?龙凤胎,亦不会缺了哪一个。
可底下还压着一张薄纸。
沈榆眼帘微垂,拿出来粗略扫过几眼,指腹轻轻摩挲着边角,眼神也变得不解。
“这是?……”她眉头一皱。
王嬷嬷低着头,语气一如既往恭敬,“太后是?疼爱玉淑仪,可以玉淑仪的心性在王府里当个正?妻绰绰有余,可在这深宫里却是?前程崎岖,太后亦不想玉淑仪走她的老路,一辈子殚精竭虑也未曾睡过一个好觉,不如安安稳稳到老反倒来的实?在。”
“所以太后亦是?想请您往后多照看照看玉淑仪,不求滔天富贵,只求平安终老。”
说到此处,王嬷嬷又抬起头,目光灼灼,“皇上如此宠爱昭仪娘娘,他?日诞下皇子也是?必然,但朝中无人,光靠皇上的宠爱也是?举步维艰。”
“昭仪娘娘是?个心怀大志之人,太后娘娘亦是?期盼倘若有朝一日昭仪娘娘膝下子嗣继位,能够多照拂一下太后母族,至于其?他?对娘娘不利的声音……自当有人为?您清扫。”
屋外大雪纷飞,殿内响起恭敬而又郑重的声音。
四目相对,沈榆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扫了眼手里的纸,继而又慢慢叠好。
见此,王嬷嬷接着道:“此事对娘娘百利而无一害,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宫里唯有皇上的宠爱是?最虚无缥缈的。”
将纸放入盒子里,沈榆扣好盖子,淡淡一笑,“太后这份厚礼,臣妾便是?不笑纳也不行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后母族没有女子入宫为?妃,其?中亦是?霍荀的选择,亦不想让外戚壮大,纵然霍荀在其?他?方面没有亏待太后母族,但是?换了新帝后恐怕就并?非如此。
想要延续家族荣宠,自然而然要投注押宝,押中了好处自然而然不用说。
自己没有家世背景,如果想扶持皇子登基,就势必要依靠太后母族,所以太后也笃定自己不会拒绝,也许从一开始,对方就已经有了这个打算,却还是?观察了自己许久,想看她值不值得押注。
或许这也不仅仅是?太后的意?思,还有其?背后母族的人一番思量,倘若自己在这段时?间稍有沉不住气,可能也不在考虑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