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一把往苏小姐心口里狠扎的刀。
但瞧苏小姐现在的状态,芙蕖实在不敢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万一气倒了可不妙。
两相无言,静等了一会儿,苏慎浓身边服侍的丫鬟终于匆匆找过来了,一红一绿,一左一右地护在了苏慎浓的身侧,狐疑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芙蕖,满含警惕。
芙蕖见状,道一句“失陪”,便独自追着方才谢慈走的方向,往谢府书房里去了。
谢慈终于换下了他那件千疮百孔的脏袍子,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谢府的人早已请了郎中,在书房里给谢慈处理伤口。
芙蕖在外面耽搁了一会儿,来时,伤口已经用细布包扎好了。
郎中是个年过花甲的老爷子,他一眼瞧见了芙蕖手上的伤,“哎哟”了一声,叫她快把布条拆下来,让他瞧瞧。
芙蕖不大好意思。
这一路走来,少说也半个多时辰,她能感觉到,那道口子差不多已经有了愈合的迹象。
谢慈将衣服一件一件的系好,说:“她不用。”
郎中瞧了瞧谢慈,又瞧了瞧她,慢慢的意识到了什么,眼睛里莫名多了些怜悯,搁下一瓶伤药,无奈离开。
打发走郎中。
谢慈在桌上铺开了纸笔。
他伤到的是右手,贯穿了整个手掌,少说也要一两个月的养护,他此时执笔用的左手,冲着砚台一扬下巴,指使芙蕖:“研墨。”
他们伤得一左一右,摆在一起,凑合能拼成一个齐整人。
芙蕖笨拙的用水把墨化开,问:“你要写什么?”
谢慈道:“正堂东边有一间空置的院子,你就住那儿。”
他要给院子题个名。
谢慈问芙蕖:“你有什么想法?”
芙蕖道:“我没读过书。”
这是实话,芙蕖被拐子抱走的时候还没开蒙的,到了谢府里,谢慈偶尔会教她识几个字儿,或是带着她一起听听先生的讲学,仅此而已。
谢慈不勉强:“听说你在赌坊里住的那间院子,名叫荷棠苑?”
芙蕖心想他怎么连这都知道,嘴上仍顺从回答:“是。”
“谁起的?”
“我自己。”
谢慈笔尖悬在半空,侧过脸盯着她:“为什么我在下面?”
芙蕖:“……”
谢慈这样的眼神,是定要一个答案才肯罢休。
芙蕖只好干巴巴道:“您竟还在乎这个呢……你若是想在上面,也行的。”
谢慈提笔蘸墨,不再犹豫,大手一挥,题下三个字——棠荷院。吩咐外面的小厮进来取,请了工匠师傅用汉白玉连夜雕了,设在院前。
芙蕖孤零零一个人仓促入府,身边没丫鬟服侍。
她也不需要,又不是千金大小姐的命。
可到了晚间,谢慈还是给她送来了两个。
一副要留她长住的样子。
芙蕖站在前院,望着月下疏落的梧桐,问那两个丫鬟:“你们叫什么名字?”
一个答:“竹安”
另一个答:“吉照”
芙蕖端详着:“瞧着面熟。”
竹安道:“我们与姑娘小时候见过,在扬州。”
两个丫鬟与芙蕖年纪相仿。
一提扬州,芙蕖心下确定了,这二位都是当年和她一起被卖进府里的那群小女孩。
果然出落的美极了。
当初活剥幼猫皮才换来一条生路,且平平安安活到现在,想必都是其中翘楚。
芙蕖垂眸片刻,很是诚恳道:“二位受苦了。”
竹安恪守规矩,意会到了她的深意,缓缓道:“那都不算什么了,已经过去很久了。”
两个丫鬟进门来,一个比一个话少,她们极为利落的将房间打理了一番,便安排芙蕖沐浴休息。
吉照开口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姑娘早歇吧,明日里,恐怕有您劳神的地方。”
芙蕖对着镜子,任由她们拆散自己的头发,牛角篦一梳到底,比水还要滑。芙蕖意识到什么,问了句:“谢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