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定会被劫。”谢慈说:“押送黄金的那些侍卫,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废物,我这一批金子走的太张扬,路上一定会被劫,不要紧,权当破财消灾了。”
芙蕖:“明镜司何时接应?”
谢慈:“明天行走官道,第一批劫道的人,是我安排的,明镜司会刚好经过,出手相助。到那时候局面会乱,你不必找我,管好自己。”
芙蕖说:“好。”
谢慈行动起来,真是一步比一步快,而且总让人措手不及。
今天的夜里没有月亮,芙蕖望着天上乌沉沉的云,闻到了一股潮湿的气息,估计快要来雨了。
明日天亮之前,不晓得会不会是个好天气。
地上的青石砖早已渗上了厚厚的一层潮。
谢慈拉着芙蕖走到那些箱子面前,亲手将她扶了进去,芙蕖将身子缩起来,头枕着黄金,仰脸望着谢慈,天太黑了,院中没亮火把,瞧不清楚他的脸,但是却清晰地听见他咳嗽了几声。
芙蕖想到了她之前从谢太妃那里打听到了消息。
谢慈现在连郎中都不敢看了,他的身体到底亏损到了什么地步?
谢慈正要替她压上箱子。
芙蕖忽然伸手挡了一下:“等等。”
夜色下,谢慈显得格外有耐心,他闻言真的停了下来,甚至还蹲在了箱子面前,两个人的脸靠的极近,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谢慈问:“怎么了?”
芙蕖一时之间仿佛失了语。
谢慈忽然伸手抚了一下她的面颊,说:“明日刀剑无眼,别想着去找我,顾好自己。”
谢慈肯低下头,甚至肯蹲下身来看一看她,更让芙蕖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在浓夜中的身影,好像与少年时候逐渐重叠。
箱子虚压上。
芙蕖在静寂又狭窄的空间里蜷着,忍不住又忆起了当年旧事。
芙蕖六岁之前在家里是当大小姐的,哪里会懂得伺候人?她到了谢慈身边,单学端茶就碎了十几个杯子。谢慈心疼他那套汝窑盏托,再不敢让她笨手笨脚瞎捣乱。
她仗着谢慈的庇护,像个被圈养的小鸟,每天啄着精细的粮食,无忧且无愁。
她常常在午后困倦的时候,躺倒在谢慈的榻上休憩。
一觉到饱,没有人会打搅她。
当她神清气爽地睁开眼时,谢慈就靠在窗下,面前支着矮脚桌,或看书或写字。
曾有一回。
芙蕖醒来后,顶着懵懂的脑袋,趴在谢慈的右手边,见他在纸上落笔写了“照棠”二字。
谢照棠啊……
芙蕖喃喃地念着,问道:“男子二十,冠而字,你才十几岁,怎么早早地就取了表字?”
谢慈告诉她:“这是我母亲赐的字,她等不到我二十,便早早留了信。”
芙蕖点点头。
当时还以为他母亲是早死,心里格外愧疚,怪自己说话冒失戳他痛处。
但谢慈一点也不恼怒,甚至还温和地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
写的就是——谢照棠。
往事固然美好。
但她不会想停留在那个时候。
箱子里的幽闭需要适应。
谢慈不知到哪去了。
芙蕖一直留意着外头的动静,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绝对没藏进箱子。
她左右思量,渐渐感觉到了不安,他反复交代她照顾好自己,那他呢?
他难道不打算与她一道了?
他要做什么去?
芙蕖伸手顶开箱子,通过缝隙,瞧见书房的灯仍亮着,才稍稍安下心。
躺回箱子里,枕下的金砖冷硬,正抵在她颈后的伤口处。
芙蕖侧过身子,选了个相对舒适的姿势,手指放在枕后,轻轻抚摸着那道可怖的伤口。
没有哪个姑娘会不介意自己身体上的疤痕。
近些年,芙蕖试过很多药,其中不乏一些名医调配,但都效果甚微,她这道刀痕,当时伤得太惨烈,恐怕再难祛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