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那名义上的长姐,中间差着位母亲,滋源来自企鹅群吴耳斯玖铃把爻久二整理本就不亲近,到了后来,更是相看两厌,恨不能终生不见。
他冠以谢家的姓氏,住着谢家的房子,吃着谢家的米粮,用着谢家的奴才。
——通通都是谢家的,不是他谢慈的。
当年,怀里抱着幼猫,宁可死于刀下也不肯屈服的小女孩,是他所见的唯一有异于谢氏暗淡颜色的存在。
他要一个他的人,完全属于他。
从身到心,都得是他的。
他叫谢照棠。
不叫谢家人。
山道上被放生的两匹马吃饱了草,雀跃地沿着山路漫无目的的前奔。
蜿蜒的山路,越靠近山腰,越显得险峻。
猝然之间。
马蹄声戛然而止。
林间尖锐的哨声终于清晰可闻,惊起了无数枝头栖鸟。
自峰顶射下羽箭织成了一片密网。
两匹重获自由的马暴露在箭雨中,转瞬扎成了刺猬,躯体抽搐着,重重地倒在地上,暗红色的血渗进了泥里。
一场追杀自驼山搭台开唱。
但戏中人谢慈却在兖州境内彻底失去了踪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金乌坠,玉兔升。
兖州府内名震九州的榆林巷,其纸醉金迷丝毫不亚于燕京城的藕花街。
而且由于远离皇城,更少了许多约束,榆林巷里的妓馆、教坊或赌场,比燕京城还要张扬迷醉。
纪嵘的刀用布裹了背在肩上,正站在一个卖鸡肉干的摊前,等着小贩老板给他装货。
芙蕖靠在他的身侧,穿一身锦绣华裳,眉目描得细致,胭脂点得却淡,显出一种青山渐隐的朦胧。靠在纪嵘的身侧,无人敢上前招惹她。她手里提着一个竹笼子,里面是两只野乌鸦。这两只乌鸦是纪嵘在林子里活捉来的,可能不是同一窝,所以见面就打架,已经互相啄掉了一笼子的毛。
等了有一会儿,芙蕖不耐地催促一声:“好了没?”
再等下去,两只乌鸦都要成死鸟了。
纪嵘的粮袋已经装满了大半,他敷衍地应了一声:“马上好。”
从兖州到北境还有相当远的路程。
他囤得是准备路上吃的干粮。
芙蕖的目光紧盯着对面街上一间金翠耀目宛若仙居的金瓯赌坊。
能将赌坊开成如此排面的,背后靠山不是官就是商。
纪嵘道:“怎么着?见到赌坊就手痒忍不住?”
芙蕖听出那股不友好的嘲讽,目光未移动半分,却冷笑了一声:“倒也没那么大瘾。”
纪嵘:“你怎么就能肯定,陈王的人会上你的当?”
芙蕖说:“我又不是神仙,做不到料事如神,当然不能肯定,但也没更好的办法,暂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她一抹自己的腕子,上面重新系了根红绳,拴了个铃铛。
自从太平赌坊脱身之后,她左手常戴着的物件,就从铃铛变成了镯子,一只翠碧莹润的玉镯。
是棠荷苑里妆奁里翻出来的。
谢慈说给她,她便戴了。
方才当铺里,她用镯子换了一锭黄金,其中一半置办行头,一半充做赌资,剩一点零头让纪嵘拿去准备干粮,装了满满一袋鸡肉干。
纪嵘把干粮拴在肩上,深深看一眼她手里捏着的寒酸赌资:“你非选这家不可么,就这点钱,门都未必能进得去。”
芙蕖摇头,耐心解释:“他家门口挂了四盏灯笼,意思是荤素不忌,迎四面八方客。就算你拿条裤衩子,他都会让你进的。”
纪嵘:“……”
芙蕖笑起来时,眼睛里像是忽然活泛起一汪水,好像明珠终于洗去了尘劳,重新照破了万朵山河。
果然每个人都有自己最适合呆的地方,要把芙蕖放在这辉煌繁华所在,才能见其真正的风采。
芙蕖很愉悦地拍了拍他的刀,说:“请吧,纪大人,有我,不会让你输光了衣服出门。”
明镜司里不是没有女人,也不是没有说话率直露骨的女人。
但她们大都刚直,是锋如刀剑的肃杀。
纪嵘从没见过像芙蕖这样的——
如同春夜的潮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