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不知他为何忽然改变了主意,心中警惕,但嘴上答应得痛快:“好啊。”
反正她自诩不是什么知恩图报的人,出一张嘴敷衍人是没有半分负担的。
刚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她那始终攥着谢慈的手忽然有了感觉。
芙蕖一愣,猛地低头看向他。
谢慈的手指恢复了几分力气,绕着她的小拇指,缠了上来。
芙蕖的目光缓缓移到他的脸上,只见谢慈半阖着眼,情绪不是很好,半睁的眼睛轮廓像一弯玄月,正盯着她看。
他都听到了。
他没有像对待赵德喜那样,暴起掐她的脖子,但是他用外露的情绪告诉芙蕖,他很不高兴。
那是一种柔软的警告。
芙蕖体会到了柔软,却没完全没在意其中的警告。
她单手摸到了谢慈的脉,仔细体味了片刻,仍微弱,但隐约有了平稳的迹象。
是好事。
凤髓的发作被他撑过去了。
距离他最初交代的两个时辰,还差一刻钟。
赵德喜提及当年的事:“先帝爷,最擅制衡……他纳了谢尚的嫡女当宠妃,却默许后宫的女人暗害了她的儿子,他将皇位留给了幼子,却杀死了他的母妃。先帝爷的多疑是从娘胎里带的,一辈子去不了根,他肯给你一样东西,必定要取走另一样,作为交换。你猜,他给了谢慈滔天的权势,会从他身上拿走什么呢?”
一呼一吸的起伏之间,庙里很安静。
赵德喜等不到芙蕖的回应。
他以为人吓傻了,笑了笑,刚打算继续讲,却听得门外的马短促的打了一声鼻响。
赵德喜一顿,猛地起身,转头到门外看。
谢慈人已在马背上,他单手提着芙蕖的肩,将人捞在身前,暴雨淋在他的身上,谢慈回马望了他一眼,刀尖指着赵德喜:“敢跟试试。”
庙里门窗未动,赵德喜想不明白人是怎么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飞出去的。
赵德喜被他摆了一道,慌了一瞬之后,反倒不急了。
他双手揣进袍袖里,顶着瓢泼的雨,道:“谢大人,我知道拦不住你,但好话赖话我都说尽了,利弊权衡我也同你讲了,你还是非去不可,其中苦果也得你自己受着。”
芙蕖陡然意识到,他们此行去的北境并不是个好地方。
不破不立。
相对于铁桶一般的燕京城,北境无疑是破局的上策之选。
可对于谢慈自己而言呢。
北境埋葬的秘密到底能给他带来什么?
他们一路逆着风雨北行。
赵德喜的人果然没有再紧追不舍。
芙蕖几番扭头,越过谢慈的肩头回望。
谢慈按了一下她的肩膀,道:“放心,他替皇上带的话已经到了,不会再紧追不舍。”
芙蕖问:“皇帝为何要他千里迢迢追上来,警告你那么一句?”
谢慈随口道:“闲的吧。”
他不肯说,芙蕖只好拧着眉头自己较劲。
雨过天晴,他们沿路找了家客栈,换下一身湿透了的衣裳,芙蕖忽然惊觉这一路上格外安静,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和追杀。
芙蕖换了衣裳倚在窗下,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__她好像是把纪嵘给忘了。
破庙门口,纪嵘追着银花照夜楼的杀手往山上去,便彻底没了消息,也不知现在情况怎样了。
芙蕖到隔壁敲谢慈的房门。
谢慈屋内没有回应便等同于默许,芙蕖推门进去,环顾屋里没有人,手指挑开床上的帷幔,才见谢慈正躺在木枕上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他的状态看在芙蕖的眼里,就是最好的安抚。
可见纪嵘他们应该无恙,否则他不会如此放松。
芙蕖靠在床架子上,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谢慈一偏头,对她说:“等到了北境就安全了,银花照夜楼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往军营里闯。”
芙蕖立时抓住他话中的重点:“你要住军营?”
谢慈道:“北境有谢家军的旧部,你不是已经听那阉狗说了?”
芙蕖道:“谢老侯爷当年在北境扬名立万的故事我还是听说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