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2/2)

那是当年她从南疆归来的时候,燕京太平赌坊尚未安排妥当,正好南秦王室的纷争又起,她临时起意打算去掺和一把,临行前,在扬州的那座谢府别院里呆了几日。

便就是在那几日的时间里,她遇见了一个年纪相仿的小鬼。

芙蕖皱眉:“是你?”

难怪她认不出他的嗓音。

当年他是个刚刚变声的小孩,嗓子说话有几分粗粝,不像现在这么游刃有余。

那人摘了兜帽,露出一张俊秀的脸,道:“是我,好多年了,没想到姐姐如今也来了燕京城。”

芙蕖仔细端详他的脸,不认识。

年少时的一面只能说是缘分,但芙蕖这个人,向来不觉得短暂一见的缘分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东西。

相比少年的雀跃,她显得格外冷清,点点头,再次指了指书房的方向,道:“你找的谢先生在那边,天色已晚,恕在下不奉陪了。”

那男子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情绪起落都写在了脸上,目送芙蕖离开的背影。

芙蕖才走出没几步,迎面便见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立在树荫下。

怪吓人的。

但这回她没有被吓到,刚才从天而落的那个男人,已经调动了她全身的警惕。芙蕖最多只是暗中捏紧了匕首,在看清那人的脸之后,泄了气:“正好,你来了,有人找你呢。”

谢慈双手拢在袖里,目光朝她身后望去。

芙蕖正欲与他擦肩而过。

便听谢慈平静地开口:“臣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请恕臣罪。”

芙蕖心里咣的一下有东西砸下来,她迈不动脚步了,皱眉转身望去。

皇上?

他竟然是当今皇上?

芙蕖觉得自己好像又陷入了一个谜团。

他是皇上。

他当年为何会出现在扬州别院?

他是皇上。

他夜里翻墙到谢府里找谢慈做什么?

芙蕖这下也不走了,一步一跟到书房。

谢慈吩咐人给皇上看茶。

芙蕖自觉找了个不起眼的所在,跪坐下来,安静地伺候在侧。

小皇帝的目光时不时就要往她身上撇两眼,芙蕖眼观鼻,鼻观心,谢慈更是目不斜视。

年轻的皇帝左瞧瞧右瞧瞧:“先生怎么不问朕为何深夜来此?”

谢慈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想去哪都可以,不需要理由。”

皇帝啪啪拍手:“说得好,朕随口一句想出宫逛逛,赵德喜便跟死了亲娘似的跪半宿……”

谢慈:“宫外不安全。”

皇帝笑:“燕京城在先生的掌控下,是天底下最安全的所在。”

谢慈到底有多清醒——

他最明白兵权的重要性,他是文臣,他没有那个东西,但是他可以让别人也没有。燕京城,皇城根下,禁军和明镜司拱卫皇城,两只最尖利的武器,尽握在九五之尊皇帝的手中。

而皇帝在大婚之前并没有独自处置政务的权力,需谢慈代为处置。是以,谢慈一入燕京城,银花照夜楼的杀手也无可奈何。

皇帝的目光第七次瞥向芙蕖的时候,谢慈手中的茶杯发出清脆的敲击声。他开口道:“皇上是何时认识我府中人的?”

皇上说:“当然是在先生您的府中认识的,当年扬州别院,朕赖在先生的府上,小住了几日,便在隔壁的一间客房里,偶遇了这位姐姐。”

谢慈几乎立刻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时候。“陛下只在三年前下过一次江南。”

皇上说:“是了,就是三年前。”

谢慈轻轻侧过脸,似乎是要看她,但是那个角度又完全错开了她的脸。他的视线浮在虚空的一点,仿佛完全没衣华有着落。

芙蕖看了他一眼,再次黯然无声的垂下眸子。

皇帝今日的来意,当真莫名其妙,也许只是一时贪玩,但十六岁的皇帝,绝对已经过了胡闹的年纪,芙蕖摸不清他的心思,心想果然帝王心难测。

皇帝匆匆的来,闹了一通又匆匆的走,谢慈状似恭谨,派人护送皇帝回宫,目送一行人马,从门前的大街上离开。

他在无风夏夜站了许久,转头对芙蕖说:“他是来见你的。”

明镜司的眼睛就是皇上的眼睛,明镜司的左右副使可都见着她了。

芙蕖静默着。

谢慈说道:“你难道没有话要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