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行令。
有人耐不住了,频繁进出,脚步摇晃。
席上白合存在驸马有意无意的关照下,稀里糊涂多灌了好几轮,此刻格外晕头涨脑。
雅阁的门也敞开了。
芙蕖见到外面秋姑的眼神,起身悄然离席,避开楼中人的耳目,钻进了草房外一间屋子里。
房中未点灯,芙蕖也屏住了气息。
她闭上眼睛,绕着房间的四壁游走一圈之后,缓缓的吐了口气,停在了床榻前。
分明是空无一人的屋子,床前的帷幔却严严实实地垂了下来。
芙蕖拨开了一层,还有一层。
轻纱似水一样漫涌进她的手里,令她有种抓不住的错觉,不知哪来的一股妖风,鼓动的纱幔尽往她身上缠。
不好……
芙蕖脚下急忙退后。
她一退,纱幔也随之缓缓静了下来。
芙蕖叹息道:“你既不想见我,还跟来这里做什么?”
里头那人连她的面都不想见,自然也不会出声回答她。
芙蕖低头端详着自己的双手,交叠在一起,手心相对,轻轻合掌,再向两侧抹开时,手中凭空多了一张纸牌。
她的手指一飞,纸牌盘旋着弹向了纱幔,这样的速度和力道,切上去与利刃无异。
但偏偏就差那么分毫之距,纸牌像是碰上了一道墙,在半空中一定,猝然落地。
接二连三跟上来的牌纷纷受挫。
三十一张牌落地。
芙蕖手中只剩最后的地牌。
她手心微微发热,将最后一张牌缓缓的旋了出去。
但是,它在半空中的轨迹与之前不同,只在帐前虚晃了一下,便掉头回旋着直往芙蕖的面门而来。
芙蕖一扬下巴,脆弱的命门大开。
她自己的纸牌会要了她的命。
假如她不肯躲的话。
说时迟那时快,紧闭的纱幔在那一刻,倏地向两侧狂舞,一道影子刺了出来……
真的是一道影子。
哪怕眼力如芙蕖这般的千手,也被晃了眼。
纸牌停在她的喉口前,一双手捏着那凶器拦了它的去势,芙蕖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牌当场化成齑粉。
她纤细的脖颈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谢慈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伸手就扼了上去。
芙蕖笑了起来,她在喉口滚烫的触觉下,感受到了那种咬牙切齿的恨意。她顶着快要窒息的难受,笑得像只狐狸,作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道:“既然见不得我死,就别装出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谢慈,你倒是真掐死我啊!”
芙蕖柔软的手指攀上了他腕上的青筋,道:“你给我身上掐出伤——今晚的计划一起完蛋!”
芙蕖在得寸进尺上的修炼速度,比当年谢慈从翰林院直调内阁的升迁速度都惊人。
蹬鼻子上脸都是惯出来的。
谢慈松开手。
芙蕖退后两步,摸了摸自己修长的脖子,确定没有任何痕迹留下。才望着谢慈问道:“你为什么躲我?”
谢慈盯着她脖子扬起的弧度,偏开了脸,说:“你太缠人了。”
芙蕖问:“那你又跟来做什么?”
谢慈沉声的说:“盯着你。”
他手下的能人异士不少,听话,好用,倒也没谁在办事的时候能得到主子亲自盯着的殊荣。是他无法再将芙蕖当成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看待。
芙蕖误以为是他心里对她有顾虑。“你现在后悔也晚了。”她说:“白府我非去不可。”
芙蕖从袖中取出一小竹筒的香,此间屋子里,早已准备好了熏香用的铜炉和火折,芙蕖在昏暗中素手调香,火折子一打,一股馥郁的异香飘了出来。
芙蕖在自己的舌下含了一颗朱红色的药丸,侧头对谢慈说,“你出去,我没有带多余的解药。”
谢慈恍若未闻,道:“传说中的一梦黄粱。”
芙蕖:“是啊,半两值万金,传说闻入此香的人,在半个时辰之内,会恍恍惚惚的听从旁人的安排,直到满半个时辰之后,才会如梦初醒,而在那半个时辰之内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会在他的记忆中留下痕迹。”
她将香炉捧到了窗棂上,对谢慈说:“你的身体百毒不侵却不耐药,你再不走真的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