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侧头瞧了她一眼,道:“当然,我一定惜命。”
正厅里。
白合存袖手站在一侧,面前摔了一地的碎瓷。白家的家底丰厚,钱多,各种收藏虽品味堪忧,但都值不少钱。白合存面对着一地的狼藉,连一丝心疼的表情都不敢表现出来。
白夫人摔累了,一指地板:“跪下。”
白合存小心翼翼地踢开地上的瓷碴子,双膝跪了下去。
白夫人指尖戳到了他的鼻子上——“你干的好事?我怎么交代你的?喝酒了,喝醉了?胡言乱语是吧,请回来这么一尊菩萨,你想怎么打发她?”白夫人越说越急,越说越气,顺手抬起就是一耳光。
白合存脸上浮现了红肿,闷头低声道:“夫人别急,我想办法,我这就想想办法。”
白夫人眯眼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窝囊男人,冷冷的说:“我给你机会,三天,你若是不能将人安抚送走,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处置了她……年轻的丫头片子不知天高地厚,踏进了死路还不自知。偷看见了我的秘密还想全须全尾的离开,做梦。”
白合存面露惊吓:“夫人……不可啊!”
白夫人怒喝:“闭嘴!你想替她求情?你还是先考虑考虑自己吧,别忘了,你还有什么握在我手里!”
白合存脸色刷的惨白,颓丧的低下了头。
尽管已经很小心了,膝下还是有碎碴子扎进了皮肉里,尖锐的痛直往心上钻,衣衫下早已沁透了血。
吉照趴伏在房顶上,屏息像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塑,她的耳力和眼力,都是同仁中的佼佼者,掀开一张瓦片,从那方寸的缝隙中,她将厅内的一切尽收眼底,话也一字不落的都记下了。
白家的内务属实是出人意料了。
但是哪怕面前的情景再离谱,吉照也不会显出一丝一毫的惊诧。她们仿佛都有一种独特于旁人的技巧,将自己短暂的变成没有感情只有脑子的工具。
白夫人教训完丈夫,离开正厅便要往后院去,吉照盯着她走的方向,应是白家小姐的院子。
她犹豫再三,想起了芙蕖的交代,没跟上去。
而正厅里,断断续续地传来了呜咽声,吉照低头一看,是白合存趴伏在地上,捂着脸,抑制不住地惨哭。
吉照将所见所闻回到芙蕖身边,详细说了个明白。
芙蕖起初还一脸淡然,逐渐变得一脸沉郁和冷漠。一整个下午都坐在窗前愣神,没再说一句话。
晚些时候,白夫人身旁的刘嬷嬷来了。芙蕖见着这位曾经的乳母就就觉得心口不顺,再一想到自己小时候竟是吃她的奶水长大的,更像吞了只苍蝇一般。
刘嬷嬷在窗外就见着她了,于是停下脚步说:“我们夫人说明日亲自送姑娘回驸马府里去,您不必担心受责难,其中难为之情我们家夫人自会禀明驸马。”
白夫人的严防死守,到底不给她任何渗透的机会。
吉照转了身子望向她,也在等她的决断。
芙蕖竟一点头,应了:“好啊。”
吉照不防备她的忽然妥协,明知道其中有鬼,空手回去实在是太灰溜溜了。谢府的人只拿出这点本事,太令人笑话了。
待刘嬷嬷走后,吉照忍不住:“姑娘?”
芙蕖点着窗棂,说道:“去查一查这位刘嬷嬷,就现在,我等你的消息。”
进府之前,吉照递给她的信息里,囊括了白家所有主子的祖宗旁支,却没留意他们家的奴才下人。
芙蕖说:“不急在一时,我会让她们请我留下。”
吉照点了头,片刻不耽搁,说去就去。
芙蕖在院里呆了一会儿,走出门,发现门口好多丫鬟婆子在附近守着,一见她现身,齐刷刷的瞧了过来。
芙蕖环视一周,招手叫来一个丫鬟,道:“帮我跑个腿,上街去买一样东西可好?”
这些丫鬟们负责盯着她,万事自己做不了主,定然是要回了上头再做决断的。
丫鬟眨着眼睛吞吞吐吐。
芙蕖自顾自道:“去给我买一壶鹿梨浆,记住,要塘前街上,灯笼坊对面的那家铺子。”
小丫鬟听愣了,重复了一遍地址,在心里记下,她寻常不怎么出门,芙蕖说的这个地方她没听说过,也不知道在哪,只打算到白夫人那回禀的时候,顺便找人打听一下。
可旁边几个老道的婆子一听那个地方,皆目露疑惑,面面相觑。
芙蕖身影款款地回到门里。
小丫鬟一转身,见几个嬷嬷神情有异,便虚心问道:“嬷嬷,你们可知这个地方在何处?”
那嬷嬷犹豫着说:“这个地方……不是在我们当年住的扬州乡下吗?燕京城里可没听说有这条街啊。”
小丫鬟一愣,更加有几分摸不着头脑。
让几个婆子给她出主意:“你还是给夫人回一声吧,或者先去问问刘嬷嬷也可。”
小丫鬟一想夫人那严肃的面孔,心理本能的发怵,还是先往刘嬷嬷的院中跑去。
小丫鬟跑到了刘嬷嬷的跟前,将芙蕖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了一便,正在处理杂物的刘嬷嬷,手中的花盆哐当落地。
刘嬷嬷的脸上明显露出惊恐的表情,倒不是因为这一个花盆儿。今儿个白府里砸了不少东西了,也不差一个白瓷的花盆。
“塘前街,灯笼坊对面,鹿梨浆……”
刘嬷嬷踩着瓷片走过去,嘴里喃喃念叨着这个地方,蓦地开始捂着胸口小幅度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