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你什么时候养出了这种想法?”
芙蕖说:“就刚刚。”
就在他提起金钱和权势的时候,她不可避免的心动了。果然谢慈是了解她的,他知道什么能打动她。
他自己是个热衷弄权的奸臣,由他亲自养出来的芙蕖多少与他有一脉同承的相似之处。
谢慈:“我不会允许你那么做的。”
芙蕖:“那你想怎么阻拦我呢?或许你牺牲一下自己,陪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多看其他男人一眼了。”
谢慈呼吸声沉沉地压在她的耳畔,芙蕖屏住呼吸,静静地数着。一呼一吸之间,他胸膛里的那颗心沉稳有力地跳动着。
他说:“好啊,我将来注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待我死之前,必会亲手挖下自己的两颗眼珠子,托人呈交到你面前,日日夜夜盯着你!”
芙蕖听着心肝莫名发颤。
他不是玩笑,他说得出便能做得到。
身死都不足惜,一双眼珠子又算得了什么。
芙蕖轻颤着点了点头,笑了:“好啊,到时候我一定把谢大人的眼珠子好生用琉璃瓶存着,搁在床头,日日夜夜的盯着我……看我如何秽乱宫闱,豢养面首,春宵帐暖,颠鸾倒凤……”
谢慈的气息蓦地靠近。
芙蕖惊的向后仰了半寸,饶是如此,两人的嘴唇仍差点撞上。
芙蕖识相地暂时闭了嘴。
她能感觉到谢慈捏在她肩上的手指有几分控制不住力道,几番轻揉慢捻,芙蕖的衣裳都被捏皱了。
谢慈低下头抵住了她的鬓边,叹息了一声。
芙蕖冷下心肠,伸手推他。
谢慈突兀地哑了嗓子:“昨天夜里我做了个梦,我死于刑场上的四分五裂……你知道我惊醒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心里想的是什么?”
芙蕖偏头想看他,可这个姿势下的动作,像是无比亲昵的耳鬓厮磨。
谢慈说道:“那一瞬间,我分不清今夕何夕也不知身处何处。我只想立刻把你抓到眼前,杀了你。”
他源自于内心深处的冲动,是想将她一起带走。
芙蕖眼里的酸意如潮涌:“什么时候?”
谢慈以为她想问的是,从什么时候他开始有这种想法的。
他说:“很早,从我把你从赌坊接出来的那一天起。”
芙蕖双手捧住他的脸,强硬地推开,道:“我问的是,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做噩梦的?”
谢慈也会做噩梦么?
若是把他当成个人看,肯定是会的。
但是很难想象。
芙蕖知道,他幼年时一定梦过。无助的从噩梦中醒来,却发觉现实比噩梦更可怕,于是噩梦便不算什么了,甚至能权作一种睡梦时放松的安慰。
人只有害怕,才会被噩梦支配。
芙蕖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再次陷入了噩梦缠身的境地?
谢慈依然回答她:“很久,从与你重逢的那一刻起。”
七情六欲那是专属于人的东西,谢慈遗失了很久。后来芙蕖在他的默许下,靠近他,从他身后牵起那条埋于尘埃中的线,吹干净浮灰,上面承载的是他的喜怒哀乐。
可这点事儿有什么好怕的?
芙蕖对他说:“如果你决定让我殉你,我一定求之不得。”
谢慈道:“这世上荣华富贵你不要,自由自在你也不要,怎么就偏偏赖上我了?”
芙蕖反问道:“那年与我一同进府的女孩子有十几个,你又是怎么偏偏挑中我了呢?”
谢慈说:“因为你看上去最没用,我只想捡块废铁回去摆弄而已,本没指望你成材。”
芙蕖停了这话却一点儿也不生气,而且还笑了,怅然道:“我是没用啊……你当初若不救我,我便真的万念俱灰赴死去了。”她忽然定定地望着谢慈,说:“没有你,我会死的。”
从前是如此。
将来亦是如此。
外面吉照忽然在此时敲了门,道:“姑娘,刘嬷嬷来了,问姑娘睡下了没有。”
谢慈听了便皱眉。
夜里上门打扰的客人,在他的眼里,一律划为不速之客,不会予以厚待。
他开口便道:“半夜造访,来者不善吧。”
芙蕖装作漫不经心,道:“还不到半夜呢。”
她提高了几分声音:“问刘嬷嬷有何要事,若是不急,明日再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