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问你的兄长要!”
一个声音突兀的从珠帘后面传出来,木轮子咯吱咯吱的压着地板,谢慈的身影出现在琉璃溢彩的帘子后,伸手拨得那名贵玉石叮当撞响。
南秦的六皇子周身一震:“你?你怎么还活着?”惊愕了一阵,随即,他反应了过来:“好啊,你们是一伙的,陈堂主,银花照夜楼百年声誉,你就这么放在脚底下踩。”
陈宝愈更舒适的歪在椅靠上,一只手撑着头:“说了多少次,你们这单生意,是我接的死活,再说了,就算我出尔反尔又怎样呢,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等我把你们给咔嚓一了结,你们下去到阎罗面前伸冤吧。”
陈宝愈将杀人灭口的意图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六皇子神色慌了,暴喝一声:“来人!”
可外面静悄悄的,连针声都没有。
谢慈腿上盖了一层厚重的黑熊皮,他把手搭在上面,衬得指节分明如玉。谢慈说:“莫慌,先别急着动手。夫人从我这里吃了亏,我理应回报给您一点歉意。”
姚氏紧紧的靠着她的兄长,警惕地盯着他:“你要说什么?”
谢慈冲她招手,说:“您别靠他那么近,往我这里来一点。无论大燕和南秦有什么愁怨,这都与夫人你一介弱女子无关,你只是想救女儿罢了,对吗?”
姚氏让他温吞的一番话给说动了。
她就是想救女儿。
当年身怀有孕,她逃难到扬州,想找一安身的地方,真好撞上了白合存,人傻,还老实,她出身南秦后宫,耍点阴损的手段,对付一个二傻子容易得很。
她冒充成女扮男装,回乡探亲的姚家子,在驿站中灌了白合存一夜的酒,两人睡到一张榻上,衣衫不整的醒来,姚氏反手把肚里的孩子扣到白合存头上,把人哄得晕头转向,在元配夫人刚死不久,便顶着乡里乡亲的唾骂,把她迎进了府里。
姚氏当初没想着自己能活,她自知身中蛊毒,性命难保,只想在死前把女儿安顿好。
白合存家里原有一女儿,她怕白合存厚此薄彼,便开始早早筹谋将那女孩弄走。
可不料,生下女儿之后,她的身子竟然渐渐有了好转。
她本以为这是上天给她的恩赐。
然而,好景不长。
她女儿刚开始长乳牙的时候,便咬破了奶娘的乳胸,拼命的嘬人的鲜血。
姚氏惊诧之余,肝肠寸断。
身为一个母亲,她只恨不能以身代之。
于是此后十余年,她没有一天,不在寻找解蛊的法子,一步一步的,顺藤摸瓜,查到了燕京。
当日芙蕖将她南秦公主的身份告知于谢慈。
谢慈立刻便着人深查了一番。
他对姚氏说:“你当年为了所谓爱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你那男人如今在哪里?”
姚氏怔怔道:“他……他死了,他被父皇处死,我保不住他。”
谢慈:“你被骗了十一年。”
姚氏不解其意。
谢慈道:“他完美的完成了主子给的任务,他怎么会被处死呢。他不仅没有死,还得到了一大笔钱,他仁德人宽厚的主子甚至还安顿好了他的下半生。”
六皇子挪动了两次身子,明显坐不住了。
谢慈听到木椅晃动的声音,转头对他说:“当年,你亲妹要嫁的人,正好是你政敌家的儿子,是二皇子一派的得力干将。你无权阻止这场婚事,所以就派你的一个手下,去对她百般勾引纠缠。六殿下,你可不太像是个男人啊。”
姚氏在心里慢慢反应着这番话,猝然回头,目眦尽裂。“兄长!是真的吗?!”
六皇子:“你莫要听外人挑拨……”
谢慈坦然自若:“是不是挑拨,夫人心里自会辨别……毕竟,那人确实你的暗卫,也确实是得了你的令到了她身边贴身护卫。时间嘛,正好是在她刚定亲之后,巧得很。”
姚氏颓然跪坐在地,忽然双手砸着地面,凄厉的哭吼出声。
六皇子忍不住去拉她:“当年的事是我对不住你,反正你现在蛊也解了,别闹了,等将来登基称帝,你是我唯一的胞妹,独一无二的长公主,泼天的荣华富贵等着你,你何苦非要念着那小杂种,你若是喜欢孩子,喜欢女儿,等我将来过继一个公主给你……”
姚氏屈着腰身,狠狠一个耳光,打碎了他剩下的话。
她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几乎破了音——“畜生!”
谢慈转动木轮车,到陈宝愈身边,挥了挥竹筒,说:“信我验过了,平此足以翻案,你我交易达成,就此别过,你的烂摊子,我不插手了。”
陈宝愈一挥手,命人推他出去,懒洋洋补了一句:“记得带走你的女人。”
谢慈在楼中上下扫了一圈,没见着芙蕖的身影,推开隔壁房间的门,只有宴雪安静的睡在矮榻上。谢慈皱眉,四处寻不见芙蕖,扭头询问陈宝愈的属下。
一亩香早就被盯起来了,一指鸟雀也别想随意进出。
几个暗桩问了个遍,各个都一头雾水,说没见着。
那个只露了一面的女人,仿佛从未出现在这里。
走出一亩香的大门,房檐上挑着几具尸体。
南秦六皇子带来的人早被无声无息的料理干净了。
赌坊的伙计们也用绳子串了一长条,正蹲在房檐下,听着滴滴答答的血淌下,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