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喜接了茶杯,双手捧着到了后面,谢慈也不抬头看他一眼,直接舍了杯茶,却没有交到赵德喜手里,而是拉了芙蕖的手,让她的端着,又凑到她耳边悄言几句,拍了拍她:“去吧。”
赵德喜忙退开让路。
芙蕖手端茶杯,袅娜的身影绕过屏风,出现在殿中,朝着霍春雷走去。
霍春雷属实没想到有个女人在屋里,一向冷静的他忽然间闪了一下眼睛。直到芙蕖靠过来的时候,他也没能说出话来。
芙蕖笑了笑,跪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我来给霍指挥使奉茶。”
霍春雷几乎是愣住了:“怎么这种场合下,谢大人还不忘带一软玉温香伺候,是想等待会戏正浓的时候,来一出霸王别姬助兴吗?”
芙蕖将茶摆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说:“我们家谢大人不是霸王,走不到乌江自刎那一步,我也不是虞姬,假如给我一把刀,我的刀尖永远不会对准自己。再说,眼下又不是争权夺位之争,怎么至于那般狠绝?”
“哦,我知道你是谁了。”霍春雷道:“我的徒弟曾跟我提起过你。”
芙蕖问:“他说我什么?”
霍春雷道:“他说,像你这样的人,到我身边才最有用武之地,你有最想得到的东西吗?”
芙蕖直勾勾盯着他的双眼,笑了笑:“我垂涎谢大人的颜色已久,此生不复他求。”
世上总有那么些人是走在离经叛道的路上,一个女人,你和她谈礼法,她和你谈野心,你警告她当心,她还要反过来抢白你一顿。
霍春雷自持身份,不屑于与一介女子较真。
芙蕖退回到谢慈身边时,与他视线相交,轻点了一下头。
谢慈不动声色的低头喝茶。
霍春雷隔着一扇屏风,说道:“谢兄还是少喝点吧,免得到了关键时候,尿遁可不好看。”
谢慈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关键时候掉链子的不管是谁,反正不会是我。”
霍春雷冷笑,空了的茶杯倒扣在面前,过去了才不到一刻钟的光景,霍春雷的眉毛忽然紧紧拧到了一起,一向笔直的肩背也不得已躬下了身,似乎有什么不适,极难隐忍。
皇上关切的打量着他:“霍指挥使?”
霍春雷目光阴郁,盯向屏风后的那正怡然摇扇的影子。
看不见谢慈的脸,却能听见他声线上扬,又说了一遍——“反正不是我哦!”
霍春雷当着皇上的面,失礼都顾不上了,撑起身快步离开了朝晖殿。
谢慈忽然倾了身子朝向芙蕖,问道:“用量多少?”
芙蕖抬起手,弹了一下圆润漂亮的指甲,就那一点点的亮,足以让霍春雷难受一会儿了。
谢慈用茶杯言掩饰上扬的嘴角。
芙蕖伸手拿掉他的杯子:“你也确实不能再喝了。”
谢慈依言顺势松了手。
不得不说,霍春雷走的正是时候,苏戎桂父子到时,进门便只看见一张空席。
谢慈与芙蕖同时敛了声息,退后了几步,将身影彻底藏在了看不见的地方。
为人臣者面圣需在殿前卸刀,但尚方宝剑却无人敢拦。
禁军侍卫统领手捧宝剑,落后苏戎桂一步,跪在了殿中。
苏戎桂携子叩拜:“皇上圣安。”
皇上望着他们“嗯”了一声,随即目光又投向那把尚方宝剑:“苏卿何意?”
苏戎桂额头贴着冰凉的青砖,道:“老臣携先帝遗诏与尚方宝剑,请皇上诛杀佞臣,谢慈。”
皇上听了这话,既没有暴怒,也没有惊讶,而是安安静静。
帝王的安静令人心里如坐针毡。
苏秋高目光一瞥,瞄见了旁侧霍春雷坐过的位置,虽然已经空了,但是倒扣在案的茶杯表明皇上再此会见过别人。苏秋高心里蓦地激灵了一下,那会是谁?
屏风后。
谢慈似乎在意料之中,也没什么反应。
芙蕖心里却逐渐有了中拨云见雾的明了。
政治嗅觉迟钝的她脑子其实一直在混沌中飘着,谢慈让干什么,她就干什么。一个暗示,她就明白怎样让霍春雷放松警惕,一脚踩入他的陷阱中。
刚才,就在苏戎桂落下话音的那一刹那,芙蕖恍然大悟。
——为什么要将霍春雷弄走?为什么不能让霍春雷出现在苏家父子的眼前?
谢慈今日要除根,要见血。
霍春雷的存在是令人不敢妄动的震慑。
假若霍春雷端坐于席上,苏家父子还真不一定有决心敢在他面前造次逼宫。
其他人也是。
那谢慈已经磨好的刀便是一把派不上用场的废刀,识时务的各位见风使舵,你好我好,互相一通打太极糊弄下来,谁也伤不了谁一根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