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遥扫了眼光洁的羊脂白玉瓶,也没问陆行渊里面装的是什么,倒出来就往嘴里扔。
他旁边的人刚想阻止,他抬手阻止,道:“能用灵器来盛的丹药,就是有毒我也认了。”
“没毒,解酒丹。”陆行渊解释了一句,这话是说给谢遥身边的人听。
那人闻言果然松了口气,谢遥挥手让对方退下。他吃了丹药果然好受很多,思绪也逐渐清明,他从床上起身,穿上衣服,梳洗整洁。
陆行渊就在一旁,没有催促。
谢遥穿戴好后,看着陆行渊道:“白师弟起了个大早来见我,应该不是只为了给我送丹药。可是在府中遇到什么麻烦?亦或者你想出去转转?我的府上没有那么多规矩,你就当是在御兽宗,不必拘谨。”
屋子里没有旁人,陆行渊直接开门见山:“七殿下,你可认识司文?”
谢遥脸上的笑意迅速消退,染上一层寒意,他直勾勾地盯着陆行渊,听不出情绪道:“你何出此言?”
司文,一个陆行渊从未谋面的大师兄,却对他的这个身份了如指掌,在朝阳初升之时,毫无征兆地消失在他眼前,无论他如何寻找都没有半点气息。
倘若这是在别的地方,陆行渊还会有所迟疑,考虑要不要去调查。但这是在谢遥的府邸,他住进来才一日就发生这种事。
司文必定是在这里出现过,陆行渊问的直接,也是为了观察谢遥的反应。他此来皇朝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司文的出现没有打乱他的计划,但让他心生警觉。
他没有时间和谢遥周旋,认识了谢遥的外在再了解谢遥的内在,他只需要确定谢遥的危险性。
谢遥的反应明明白白地写着他认识司文,瞬间阴沉的脸色更是让人清楚这里面有故事。
他没有回答陆行渊的问题,反过来问他何出此言。
谢遥有武将之风,身材魁梧,不似其他皇子那般清隽儒雅,他平日对陆行渊客客气气时还不觉得他这人脾性大,此刻沉下脸,那股勇猛之气就喷薄而发。
陆行渊不惧他,道:“七殿下若是觉得为难,可以不说。但我想皇朝那么大的一个地方,不可能有人无缘无故地消失,而不留下任何的踪迹。”
谢遥的脸色更加难看,甚至有一点悲戚:“你说错了,仙皇脚下,纸醉金迷,权势和欲望聚集而来,在这种地方,想要一个人消失太简单了。”
陆行渊不禁蹙眉,谢遥这句话的意思更像是司文已经不在了。陆行渊想到他出现时的状态,确实是个大活人,没有任何的异常。
“真正的消失是被人忌讳莫深,被人遗忘,没有任何人愿意去记起他,谈起他。等他生活的痕迹从每一个人的记忆中消失,那才是真正的不复存在。”
谢遥的脸上没有愤怒和忌讳,他的眼底甚至隐藏着一丝极深的悲痛,他和司文之间应该没有矛盾,说不定关系还挺好。
陆行渊这句话是在诛心,如果谢遥真的在乎司文,他的隐瞒就会有所动摇。
谢遥深吸口气,手握成拳,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问道:“你给我一个可信的理由。”
“他是我大师兄。”陆行渊没有隐瞒,就算司文对谢遥有所隐瞒,谢遥也可以随时派人去御兽宗调查。
除非司文欺骗了陆行渊,否则就不会有错。
谢遥微怔,显然是没听司文提过这事,他苦笑道:“他告诉我,他是散修。”
谢遥转头看向窗外的万里无云的苍穹,眼底浮现一层浓郁的悲色,他伸手指着眼前的庭院,声音沙哑道:“他就倒在这里,倒在我面前,如果没有他,死的人就是我。”
司文的故事很简单,简单到能用一句浪子来概括。他初入皇朝就和谢遥不打不相识,因为御兽宗的关系还和谢遥亲近了几分。
他不是一个会让任何感情成为负担的人,即便和谢遥相谈甚欢,也会选择继续流浪,修行入世。他偶尔会回皇朝看谢遥,给谢遥带来外面的风花雪月,陪他喝酒高歌,赏花赏酒赏风月。
司文从来不会提及自己的师门,谢遥只知道他和御兽宗有关系,更多的他也不是很了解。
司文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很久,他走过大陆的高山河流,看遍大陆的每一处风景,在他的眼里,这个世界美妙而美好,每一个地方都有不同的风土人情。
他喜欢迎着风无拘无束地奔跑,他的乐观向上积极应对人生的态度深深地影响着谢遥。谢遥羡慕他的自在也期待他的每一次到来,但没想到这样的幸福亦是那样的短暂。
茅盾是发生在谢遥和谢廉之间,那个时候云棠夫人还在,谢道义独宠谢迟,对其他人是想起来才过问两句的态度。
那年司文送给谢遥一件秘宝,可以让宿主在濒临死亡的情况下和契约兽产生短暂的共生状态,以此来延缓伤势的蔓延。
谢廉安排在此地的眼线把消息传出去,彼时的谢廉正为了给他的表弟卫英庆生送礼而头疼,听到这个消息后直接上门讨要。
司文给的东西谢遥当然不会交出去,谢廉仗着卫家的权势威逼,甚至动手,双方很快演变成混战。听到消息的司文赶来,为了救谢廉被卫家的长老贯穿心肺,当场死亡。
因为皇子打架闹出人命,事情传到谢道义的耳朵里,他不能再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把两个人叫进皇宫,态度上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双方各打五十大板,让他们握手言和,兄亲弟恭。
至于司文?
“不过是个小修士,死了就死了,七弟要是舍不得,赶明我给你送十个八个,保证个个都是顶好的模样,不会让你失望。”
谢廉没有把司文放在眼里,轻飘飘的一句死了就死了,没有任何的错杀了人的愧疚,反倒是埋怨这人死的不是时候。
当着谢道义的面,谢遥把休战的判罚抛之脑后,一拳把人打倒在地。他公然忤逆了谢道义,最后谢廉没事,他被罚幽禁在府一年。
那是谢遥最艰难的一段日子,也是他和谢廉表面和气,暗地里不死不休局面的开始。
对于旁人而言,司文的确是个不起眼的小修士,但是对于谢遥而言,司文给他描绘了大陆不同凡响之处,在这深陷欲望漩涡的皇城之外,世界缤纷多彩。
陆行渊确实没有听过司文的名字,但听谢遥这样一说,他隐约想起来有这样一回事,还是谢迟当成笑话讲给他听,说谢廉和谢遥为了一个小修士大打出手。
在谢迟的眼里,不管是谢遥还是谢廉,都是会被他轻易踩实的蚂蚁,他看他们出事,就像是在看一出戏,一场笑话。
陆行渊当时在为谢陵布局,对这种事并不上心,听过就忘了。没想到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回来,这件事竟然和他产生了因果。
司文之死刺|激到了谢遥,也给他争权夺势埋下种子,他清理了府上的暗桩,以血腥的手段拔除了其他人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他这次选择二级御兽宗,其中不乏卫英的关系,这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公子,也得为他这些年享受的建立在他人痛苦上的荣华富贵付出点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