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陆行渊穿越大街小巷,在皇城的叫卖声中感受市井烟火。皇城只有少量的凡人,更多的是修为微末之辈,有幸叩入仙途,却是叩入就是结束,他们定居在此,和少数的凡人形成最平凡的民生。
“师尊还从来没有陪我出来过,这一次就别提那些扫兴的事,我们好好玩一玩。”谢陵一把抓住陆行渊的手腕,隔着轻薄的衣衫,他能感受到陆行渊手腕上的温度。
他带着陆行渊穿过人群,人潮向前,他们逆流而行。
今日天光正好,阳光和煦,秋风凉爽,摩肩接踵的人海中,他们走的越来越近,最后并肩而立。陆行渊高大的身躯完全挡住人潮的推攘,把谢陵护在羽翼下。
谢陵不需要再抓着陆行渊的手,也能在回头时和陆行渊目光交汇,他的尾巴扫过陆行渊的手掌,笑容明媚,不经意间露出那对犬齿,不会让人觉得凶恶,反而有些可爱。
他们置身在市井之中,不去理会那些恩恩怨怨时,和周遭的平凡夫妻也没有什么不同。
皇城内没有宗门势力,皇朝只允许他们设置据点落脚,防止势力渗透。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各门各派改变了生存模式,改为在皇城内做点小生意。
比如御兽宗会帮忙驯服妖兽,或者售卖,捕捉,只要对方出得起钱,他们都会选择接单;再比如桃李三千的儒门,他们开办学院,招收贫苦人家的孩子,不会强制要求他们效力儒门,也不会和皇朝的学院抢生意……
这些宗门只是少量的弟子驻扎,方便信息交流往来,不会给皇城造成太大的麻烦,也很难轻易渗透,皇朝就是睁只眼闭只眼,大家相安无事,互不干扰。
妖族在皇朝也有据点,不过那些都是妖王的人,谢陵和妖王关系不好,一向不和他们往来。
陆行渊之前问过他在妖族那边过得如何,他说一切安好,这话并不是在骗陆行渊。妖王有妖王的权势,谢陵有谢陵的本事,毕竟是多活了一世的人,就算妖王处处对他有所防备,他也能钻空子培养自己的势力。
陆行渊跟着谢陵穿过人潮,他们越走街道越是开阔。谢遥派来的暗卫尽忠尽职地跟着,陆行渊和谢陵松开手,只是并肩而行。他们没有甩开暗卫,权当没有发现。
眼前的长街不是最热闹的主干道,来往的行人没有主干道那么拥挤,谢陵带着陆行渊拐进一条冷清的小巷,这里门可罗雀,店铺的牌子松松垮垮地挂着,守在店里的人也耷拉着脑袋,没什么精神。
陆行渊随意一扫,看见那些牌子五花八门,分不出是何门何派,有的修灵宝法器,有的定制法衣,还有的红灯上画着美人,千娇百媚……
谢陵选了稍微热闹的一间丹药铺子,暗卫见他们进了门,气息就停在门外,没有跟过去。
这间铺子和这条街是一样的风格,屋子里只有一个中年人在清点药材,他脚微跛,身形略显佝偻,看见有人上门并没有表现出热情的态度,懒散地抬眸撇了一眼,声音沙哑道:“两位看点什么?本店童叟无欺,绝对真材实料。”
“我要龙鳞凤羽,最好是磨成粉,掺在墨里,方便使用。”谢陵带着陆行渊往屋子里唯二的椅子上一坐,嘴上说着之前定下的暗语。
懒懒散散的人顿时精神一振,微微弯曲的脊背挺了挺,少了几分颓废之态,目露精光,好生打量谢陵道:“你是十七殿下?”
谢陵颔首,他在妖族收了一股势力,对方在皇朝安插了暗桩,密布了一个精密的消息网。谢陵回来前,对方不便跟随,就把这股势力交给谢陵。
眼前这人便是重要的接头人,他在打量谢陵的同时,陆行渊也在打量他。
乍看就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容易被忽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虽然是跛脚,步伐却很轻,整个人体态轻盈,不似表现出来的那般笨重。而是陆行渊看不透他的修为,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有遮掩修为的功法,就是他的实力和陆行渊相差无几。
对方察觉到了陆行渊的视线,抬眸看过来,眼神犀利,嘴唇轻抿,绷成一条直线。
“曲大人只说十七殿下会来,你是十七殿下,那他是谁?”桑下面有愠色,他和谢陵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愉快,心里升起一点不满。
他奉命在此隐藏,身份来历都是秘密,曲无忧是相信谢陵才会让谢陵直接过来找他,谁曾想谢陵还带着外人。
不仅如此,桑下还能感觉到外面不远处跟着两个气息隐匿高明的暗卫。
他心想谢陵荒唐,如此堂而皇之,岂不是要将他们的秘密公之于众?年轻人果然还是太年轻了,根本就不知所谓。
谢陵没有错过桑下眼神里的变化,从镇定到失望,然后是一点浅显的鄙夷。
“这位的身份不便告诉你,你只需要知道他等同于我。我这次前来是要你给我弄一份谢廉猎场的地图,以及卫家进入猎场闭关的弟子名单。”
谢陵态度强硬,略带命令的口气,没有面对他人时的缓和。而且他说话之时,释放了狼族的威压,即便他此刻修为不如眼前人,古妖的血统也足够让对方感受到压力。
桑下只觉得一股恐怖的灵威迎头罩下,即便他周身灵力充盈,也难以遏制灵魂上的战栗感。仿佛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不是那个乐观阳光的十七殿下,而是一头威风凛凛的狼王,它足以睥睨天下,傲视苍穹,众生在他眼中,不过一抹浮云。
桑下又恢复了佝偻的身躯,哑声道:“殿下什么时候需要?”
桑下省略了十七这个排行,微妙的称呼差异,是他对谢陵的认可。他们只有一个殿下,不需要这个排行。
“当然是要赶在我三哥大婚之前,我这当弟弟的,也得送上一份大礼。”
谢陵隐约记得,谢廉借着猎场得天独厚的条件给卫家提供了很多的便利,前世他对付起来颇有些闹心。这辈子他肯定要从源头上解决,不给谢廉机会。
他说进猎场给陆行渊找一头妖兽,不过是个方便进入的借口。
桑下听出谢陵语气里那点使坏的愉悦,配合道:“我会尽快给殿下整理出来,不会误了殿下的大事。”
桑下在这里上百年,查这种事要不了几日。
谢陵收了威压,道:“那我在宫里等你的好消息。”
一句宫里就是要桑下把消息送进去,这难度可不小。毕竟那个皇宫错综复杂,谢道义比任何人都要谨慎。
谢陵这样说只是试探,如果桑下为难,他肯定还是要出来,以免被人抓到把柄。但没想到桑下一口答应,没有丝毫的犹豫。
谢陵敛眸,目光幽深,桑下显然把势力安排进了宫内,不然不敢如此托大。谢陵没有追问,只要消息到手上,他就知道宫里埋的线在什么地方。
见了人,安排好了事,谢陵和陆行渊没有久留。
桑下递给他们两瓶普通的回血丹做个样子,没有相送。丹药是陆行渊接的,桑下也趁机暗中运劲,灵力覆盖在手掌上,在陆行渊接药瓶子时,他的手犹如铁钳一般,牢牢地扣住陆行渊。
谢陵看见了,他没有制止,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二人较量。
在桑下的眼中,陆行渊不过问道修为,和谢陵相差无几。可是谢陵给了他非凡的地位,这让桑下生出考验的心思。他可以容忍谢陵的年轻气盛,但不能容忍这其中有不稳定的因素。
陆行渊和桑下对掌的一瞬间,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的修为,化神中期,甚至不到归墟。显然他不是厉害,而是借用外力遮掩了自身的修为。
陆行渊轻笑一声,他的灵力冲散了桑下的考验,稳稳地把他的手掌推回去,完全不废吹灰之力,自然地就像是普通的接换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