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盘膝而坐,眼眸低垂,似不屑正面瞧一眼游风,道:“当年能和我等一较高下的魔将,如今已经沦落到只能欺负小辈的田地了吗?”
“我没瞧见什么小辈,就看见一个不自量力的小虫子自己冲上来。”游风喝着酒,神情倨傲:“你躲在后面,等人没了才出来,也不见得有多疼爱小辈。我要是没品,你就是没种。”
白棺上的人无关痛痒道:“能为宗门一战,是每个三尸宗弟子的荣耀,宗门会记得他的牺牲。”
三尸宗弟子之间竞争残酷,没有多少同门情谊,但对宗门绝对忠心耿耿。长老的话乍一听很有道理,实际不近人情,但那些弟子却奉为真理。
游风见不得他们作怪,淬了一口道:“见死不救就是见死不救,扯什么大旗?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白棺上的人抬了抬眼皮,阴鸷的视线扫向游风,随后又越过游风落在陆行渊身上。
有游风打头阵,陆行渊乐得清闲,独自一人小酌。游风的话他听在耳中,笑在心底。
魔族留下的这些人中,果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察觉到白棺上那人的视线,陆行渊抬头道:“朝雀长老,别来无恙。不知尔等今日何去何从?倘若是我这个方向,那只能直达地狱,无处往生!”
陆行渊的声音不大,却能让所有人都听的一清二楚。他和朝雀也是老熟人了,当日天衍宗审判他时,朝雀还帮着师无为说话。
身为三尸宗德高望重的长老,朝雀在宗门地位不低,修为也不俗,三尸宗能把他派出来,可见对这件事还是很重视。
可惜他注定到不了前面,陆行渊和游风就够他喝一壶。
朝雀可以小瞧游风,却不敢小瞧陆行渊。不管是当初在天衍宗为了破局强行突破,还是时隔几年后再度突破,陆行渊带给众人的震撼都是只多不少。
他是个强劲的敌手,朝雀对此有着清晰的认知,他可不想像师无为一样阴沟里翻船。
面对陆行渊的阻拦,朝雀挥退身侧不知死活的弟子,皮笑肉不笑道:“破厄剑尊,你我也是老熟人了,今日之事一定要闹得不可收拾吗?”
陆行渊抬眸道:“本尊留了时间给你们,是你们不识时务。”
此战不在一日两日,魔族先礼后兵,是三尸宗负隅顽抗,不肯妥协才造成如今两相对阵的局面。
朝雀的指摘未免有些可笑。
眼见陆行渊态度强硬,朝雀面有愠色,道:“剑尊自小长在人族,对各方势力的分布再清楚不过。我们三尸宗在此立足已有多年,你们二话不说就要我们让开,如此霸道蛮横,当真不怕惹的天下人非议吗?”
“天下人对我的非议还少吗?”陆行渊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话,自从他的身世真相大白后,对他有微词的人不在少数。他做人做事无可指摘,却因为身份备受争议。
倘若人人的话他都放在心上,天天计较这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岂不是活的太累?
“朝雀长老,识时务者为俊杰,儒门尚且知道明哲保身,你们又何必自讨苦吃?”陆行渊气定神闲,有他和游风在此坐镇,朝雀讨不着好,倒不如就破下驴。
不过话虽如此,陆行渊心里却很清楚三尸宗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果不其然,他越是一副为三尸宗考虑的样子,朝雀心里就越窝火。
本来他也没指望墙头草的儒门出来帮忙,但陆行渊提了一嘴,他再看看静悄悄的儒门,心里一时气不打一处来。
三尸宗睚眦必较,儒门今日袖手旁观,他们势必会在心里记上一笔。不过眼下不是纠结儒门之事的时候,朝雀朝雀抚摸身下的白棺,厉声道:“剑尊莫不是真的以为就凭你二人便能让我们打道回府?”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陆行渊喝了一口酒,啧了一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成全你。”
你字话音未落,陆行渊掷出手里的酒杯。装着酒水的杯子直冲朝雀而去,朝雀振袖抵御,酒杯炸裂,浓烈的酒香四散,醇香之下是喷薄而出的杀意。
朝雀当即拍棺而起,白色的棺椁飞射而出。
不等陆行渊出手,游风率先上前一步:“尊上莫管,让我来。”
游风说着对着飞掠而来的棺材轰出一拳,凌厉的拳风携裹着火焰和棺材狠狠地撞在一起,只听得咔嚓一声,严丝合缝的棺盖掀开一条缝,无尽的寒气从里面溢出来,紧接着就是沉重的嗬嗬声。
干瘦的枯爪从棺材内伸出,死死地扣在棺材板上。朝雀大喝一声,四周的弟子掠棺而起,黑漆漆的棺木整齐排列,指甲抓挠棺木的声音此起彼伏。那刺耳的韵律让人精神恍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雕虫小技,活人我都不怕,还怕你们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看我打得你们形神俱灭!”游风大笑着,又往前一步,一拳击中白棺,棺木上再度传来咚的一声,只见那只爪子暴起青筋。
游风毫不在意,一拳,再一拳,毫不犹豫地又挥出数十拳。整个人的气势完全变了,原本醉醺醺的神态变得凌厉,仿佛是一柄出鞘的刀锋,力量之盛,让冲在前面的三尸宗弟子摇摇欲坠,完全站不稳。
朝雀面色凝重,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尖啸,随着他的声音落下,面前的棺木射出一道黑棺,那只扒着棺材板的爪子就像是无限延伸的藤蔓,绷直了漆黑的指甲,狠狠地朝着游风抓来。
游风感受到刺骨的阴寒之气,瞳孔骤缩,身影急退,三尸宗的弟子见状,立刻扛起棺木攻上来。尸傀纷纷从棺木中跳出,将游风团团围困。
朝雀的尸傀也完全从棺木中爬出来,尸傀迎风而长,浑身的骨骼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青面獠牙,嘴里寒气凝结。
朝雀和尸傀站在一起,刚掐了个诀,尸傀就凶性大发,喷出的气息让周围的植被纷纷枯萎。
游风握住腰间的酒葫芦,正犹豫要不要以火攻,一柄长剑就浮现在他身侧。
“风叔,把它交给我,你去对付那些弟子。”陆行渊抬手握住破厄,银白的剑身上,一簇簇闪电流转。
三尸宗的功法阴寒,惧火,惧体修,更惧雷电。陆行渊也想试试,这能归他所用的雷霆在对敌之时究竟能发挥多大的灵力。
游风眼见瞥见了那簇闪电,眼角微抽,没有多言,勾了勾腰间的葫芦,转身去清理那些弟子。
眼见对手从游风换成陆行渊,朝雀的视线本能地扫过陆行渊手上的破厄。这把剑要了太多三尸宗弟子的性命,不管是长老还是分宗的宗主,只要被陆行渊盯上,就一定难逃祭剑的命运。
对于很多弟子而言,这把剑就是阎王催命贴,足够让人肝胆俱裂。
朝雀不敢大意,他操控身侧的尸傀,抬手就是杀招。尸傀一蹦三尺,利爪挥舞间,四周寒气凝结,灵气为之震颤。
陆行渊淡然挥剑,剑刃之上,流光乍现,雷霆破竹之势穿透层层流云,直直地撞上扑过来的尸傀。一时间电闪雷鸣,噼里啪啦的声响伴随着焦臭味飘散在风中,尸傀发出痛苦的哀嚎,握剑的利爪冒出黑焰。
陆行渊掐诀引雷,雷霆从天而降,狠狠地劈在尸傀身上。
雪白的雷光让朝雀面露惊骇之色,他连忙唤回尸傀,看向陆行渊的神色惊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