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棠面无表情,平静道:“考虑什么?你不是早就放弃他了吗?”
谢陵担心云棠额身体,伸手去扶云棠,听见这话不由地一愣。谢迟从小备受宠爱,就算是云棠走后,谢道义也只是冷落了他一小段时间,后来很快又把人带在身边。
这样的谢迟怎么会被放弃?
“肆意放纵,过度溺爱,不许他学好,让他骄纵,野蛮,残暴……你这个父皇,从来就不爱他。”云棠轻声咳嗽,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冷。她眼神透彻,早已了然于心。
谢道义确实给了谢迟无上的宠爱,可在这些宠爱的背后,他从未教过谢迟明辨是非,人命可贵,甚至在云棠出言阻止,亲自教导时,屡屡找借口把事情敷衍过去。
他对谢迟的好,都是淬了毒的刀。可要说他不明白这样的后果,那为什么其他儿子就知道什么是善恶?唯独谢迟看不清,只以自我为中心。
许是没想到会从云棠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谢道义愣了一下:“你既然知道,又为何……”
不阻止我?
谢道义止住话头,他从云棠冷淡的神情里看出答案。许是因为谢迟有他的血脉,所以云棠不在乎,任由他随意教养,哪怕毁了他也没关系。
“云棠,你还真是无情!对陆晚夜的儿子这样,对谢迟还是这样。”谢道义只觉得可笑,他的深情一文不值,看云棠的眼神逐渐危险。
谢陵抖了抖耳朵,侧身挡在云棠身前,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厌恶,骂道:“狗屁,把谢迟变成这样的人是你。谢道义,你除了会推卸责任还会做什么?”
谢陵幼时在宫中艰难度日,听见旁人对谢迟的议论,也曾艳羡不止。
谢迟总是讨厌他,觉得他抢走了陆行渊。可是谢迟不知道,谢陵也曾嫉妒过他,嫉妒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得先过了他这一关,才有别人的份。
可如今谢陵才发现,他所嫉妒的,不过是谢道义冷酷的权利之心。
谢道义本不欲把谢陵放在眼里,可他此刻身上染了魔息,本就在嫉妒和怨恨中挣扎,听见谢陵的话双目赤红,眼神死死地盯着云棠,冷笑连连:“我有责任,她就没有责任吗?一个不爱我的女人,却愿意和我生儿育女,怎么想都有问题啊!我不管你想把谢迟培养成什么样的人,我只要不如你愿,朝着相反的方向培养就可以了,不是吗?”
谢道义越说越难以压抑心中的恨意,神情有些许癫狂,狂笑道:“我做的很好,他果然不负我的期望。就连□□兄长这种乱论之事他都做的出来,那这天下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可惜啊……可惜让陆隐川躲过去了!”
谢道义神情阴冷,他的话勾起了云棠的回忆,谢陵也是一愣,他隐约记得是有那么一件事,谢迟试图染指陆行渊,但被云棠给教训了。
云棠面上冷意更深,那件事让她对谢迟说出了陆隐川的身世,本是想让谢迟忌惮,却不想谢迟以为是找到了把柄,以此次次要挟陆行渊。
她本来也奇怪,以陆行渊的身手,怎么会中招?原来是谢道义在背后推波助澜。
“我那时不知道他的身份,你出面阻拦时,我就该留个心眼,不然他怎么能活到现在?”谢道义神情阴狠,魔息暴涨,怒道:“他们两父子都该死!还有你,你也该死!不过是让你做个局,你却把身和心都交给别人。残花败柳之身,我愿意娶你,你却整天摆脸色给我看!”
“谢道义,你闭嘴!”谢陵被谢道义的话激怒,提着剑就要冲上去。
云棠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到一旁交给疾风,摸摸他的头道:“我不生气。”
云棠嫁给陆晚夜是谢道义心里的一根刺,他其实一直如鲠在喉,只是以前还能用爱意掩盖,自欺欺人。现在爱没了,他和云棠之间只剩下恨,他毫无保留地释放这股恶意。
他故意羞辱云棠,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觉得是他在施舍云棠,从中获得满足和快感。
他的心性完全扭曲,面目狰狞。
很难相信,曾经在外人面前自诩深情的仙皇此刻和一个怨夫相比也是相差无几。
他口口声声是云棠的错,却忘了当初是他闹得满城风雨,世人逢人就要说一句他对云棠情深义重,以此胁迫云棠下嫁,厚颜无耻。
云棠本就不爱他,对他的话毫无感觉,冷眼旁观他发疯,等他闹够了才淡淡道:“有一件事你说错了,不是你们做局,而是我们做了个局!”
谢道义一愣:“我们?你和谁?天衍宗?不对,是陆晚夜!”
云棠抬手,拨弄了一下发间唯一的海棠簪,道:“你能想到也不算太笨,狩天计划是晚夜一手布局。当年,我们请你入局,如今,你该出局了!”
云棠的声音冷淡地不带任何的感情,唯有在提起陆晚夜时,才有那么一点柔和。
她说是他们做了个局,请众人入局,别说是谢道义听不懂,其他几个在飞舟上吃瓜,没有贸然靠近的人也愣住了。
辰一看向身侧的沈炽,用眼神询问。
世人皆知陆晚夜死于云棠之手,难道这也是做局?
沈炽摇头,他那时还小,并不清楚,只知道爹娘都死在那场大战中,他还弄丢了陆行渊。害陆行渊被天衍宗找到,利用他两百多年。
谢道义总算是回过味来了,一直以来他们都以胜利者自居,却不知自己只是陆晚夜棋盘上的一颗棋子。所谓的胜利,是陆晚夜要他们胜。
云棠和陆晚夜两情相悦,早已互许终身,所谓不愿意嫁,才是真正的演戏给他们看,让他们觉得棋子仍在掌握之中。
陆晚夜洞悉人性,知道正常求娶肯定不行,那些人会百般阻挠,所以将计就计让他们心甘情愿把云棠送上花轿。他以人族习俗,万里红妆相迎,全是真情真意。
至始至终被蒙在鼓里的只有那些自以为做局的人。
可笑那时谢道义真以为云棠是身不由己,心里盘算着等云棠脱离苦海,他就能适时送上安慰,抱得美人归。
“云棠,陆晚夜到底有什么好?能让你为他鬼迷心窍?”谢道义不甘心地质问,提着剑一步步地逼近云棠。
他身上魔气缠绕,走火入魔的情况已经压制不住,每一步都会留下一个黑色的脚印,腐蚀地面。
“你说入局就入局,你说出局就出局?凭什么?凭你这具快要散道的残躯吗?”谢道义冷笑道:“还是让我先送你下黄泉,再去杀了陆隐川,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
谢道义话音未落,便已经举剑刺来。他身为真君,沟通天地道法,如今一朝走火入魔,体内的伤势被尽数压制,修为暴涨,云棠看起来就不是他的对手。
谢陵想也不想地就要为云棠挡剑,疾风也振翅而起,阻拦谢道义。
“不好,云夫人危险。”
飞舟上,方生和辰一不约而同地飞身而起,朝着谢道义冲过去。
谢道义的剑气散开,不过眨眼间就刺出三剑,谢陵挡了一剑,被逼的后退,体内气血翻滚,仅一招就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