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了还是程风起不作为,要不然他若是把态度摆出来,程碧玉再疯,也总会有人站程重锦这边的。
盛明麟如今虽然释怀了,但对于这种爹还是有些余恨,乐意给程风起添点堵,也乐意拉程重锦一把,于是笑道:“要不这样,你明儿跟着我四哥,”他比了比四皇子:“去打猎好了。”
程重锦一愣:“世子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盛明麟笑道:“但我是这个意思。”
程重锦顿了一下,低下头:“多谢。”
其实程重锦来这儿,既是感谢又是致歉,程碧玉走了,大家可能会乐意与他结交,但这件事归根到底要谢盛明麟,而他觉得歉意的是,盛明麟本来是好心救人,却被迫成为了他“攀附”之人,大家可能会因为这个,对他的人品行事也多出许多估量。
只是这种微妙之处,不好说,所以他只能过来表示一下态度。
但没想到,盛明麟让他跟着四皇子。
四皇子可不是他想跟就能跟的,必然是四皇子或者小公主召的,所以,并不会显得他轻狂,只会让人更加重视他,这个亮相,咋说呢,多少有点儿一雪前耻那意思了。
四皇子也没料到盛明麟会这么说。
他知道盛明麟的用意,也信任他的眼光,便转过眼来,看了看程重锦,道:“坐。”
程重锦谢了坐下,四皇子问:“听闻你时常流连街坊?”
霍沉昭听着这个话头,就过来把珠珠抱过去了。
团子本来就要睡了,也没穿鞋子,乖巧由他抱走,回头瞧了瞧,双手抱住他的脸,跟他咬耳朵:“漂亮锅锅,你觉不觉得,四锅锅、和锅锅,和大意锅锅,全都系奇怪又奇怪的大人?”
霍沉昭笑道:“怎么奇怪了?”
团子小脑袋摇了摇,认真嘀咕:“就系,他们一介样……”
她张大眼儿,还凑过来,做出了看着他的样子:“就好像债心里长惹一个嘴嘴,然后咿呀咿呀哇呀哇……”
她飞快地飚出一串幼儿语,小脑袋胡乱摇晃,来表示这个激烈程度,然后又捏了捏自己的小嘴嘴:“心里嘴嘴很快很快,说惹很多很多,但介个真嘴嘴不说话……就,就系介样呀,你懂不懂?”
霍沉昭笑得直打跌。
政治人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智慧,被她这么一说,忽然觉得好搞笑。
因为珠珠儿还没走出去,所以程重锦拱了拱手还没开始回答,三个人全都听到了,盛明麟哈哈大笑,四皇子也不由得失笑出声。
霍沉昭已经抱着珠珠出去了,七皇子和沈凌绝,一向就跟珠珠身上有绳儿牵着他们一样,想都不想就跟了出去。
程重锦才开始回答:“是,殿下。”
他解释:“那时我生母重病,我手头没有银钱,也不能当屋里的东西,所以我出来想办法赚钱,我当时本来是想,只有这种自污声名的赚钱方式,别人不会阻止,后来我娘的药钱凑够了,我也没有停止, 一个是想多赚一点以防万一,二来,在那个时候,我忽然想通了一些事。”
四皇子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程重锦续道:“做生意,信誉二字,永远重要,哪怕你做的生意,看起来很上不得台面,也是如此,只要信誉足够好,对不怎么差钱,又略有见识的人来说,比省钱更重要。”
他顿了一下,“另外,当我名声到底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名声并不太重要。我认真想过我是不是在自我安慰,但我又想,若在那时,我同时想到了另一个生意,只能赚一半的钱,名声却会很好,我会不会选那一种?”
“结果是不会,我仍旧会选这一种。名声重要,但有时候又不重要,在‘势’面前,不太重要。我若能早一点想通这些事情,我这两年绝不至于过得这么艰难。”
他有些话,不好说。
但四皇子和盛明麟都懂了。
当程大人不算他背后的“势”,而程碧玉身后有侯府和程府的“势”时,他名声再好,也是毫无用处。
四皇子道:“你这么想,左了。”
你我皆不能免俗
他太过言简意赅,初见面的人会有些不习惯。
盛明麟就帮他解释了一句:“四哥的意思是,你这么做,没有问题,但这么想,就略有些偏激了。”
生母等着救命,哪还有心思讲究用什么法子赚钱?可若是因此就觉得势比名重要,就有点偏激了。
盛明麟半开玩笑地道:“其实要叫我说,这话,有时也不能算错,但你要明白……世人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终归是要依从于规矩,依从于礼法,依从于是非。这并不能说是伪君子,这是人性。”
“你与程碧玉势同水火,外人不可能不顾忌侯府和程大人,而坚定地与你交好,在这种时候,与青楼楚馆来往,立身不正,这就是他们用来攻讦你的一个点,就算没有这个点,也会有别的,很多人需要这样的一个点,来证明自己的正义,才会心安理得,而也基于此,他们为了说服自己,会把对你的鄙视,格外形诸于外。”
“当然,也有很多人并不需要这个,他们并不认为权衡是错,不需要这种虚假的自我安慰,但,即便是这些人,在需要对外表态的时候,也不会说,我如何如何,而会说,你如何如何。”
他顿了一下:“人,生于世间,难免要如此,你我皆不能免俗。”
程重锦静静听着,点了点头。
盛明麟续道:“所以,你知道你现在要做什么了吗?”
程重锦低声道:“给他们一个理由。”
盛明麟笑道:“对。给他们一个理由。”
他们不与你来往,是权衡利弊,但他们不会承认。
他们此时与你来往,是趋炎附势,但他们也仍旧不想承认。
所以,他应该在明日的聚会中,找机会解释,我当年与青楼楚馆来往,是为了救母亲,于是他瞬间就洗白了,成了委屈求全的大孝子。
于是大家与他来往,瞬间就成了志同道合,台阶递过去,事儿一下子就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