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庙男人不能进,还好有吴燕子陪着,陈舍微放心些,等在外头,一个个小摊转悠着,停在一个卖异珠的摊子前头。
这小庙会到了晚上,有各种耍把式可以看,眼下天光还亮,人虽比平日里多些,但也就是一锅薄粥,若到了晚上,那可就成了结结实实的饭了。
谈栩然领着陈绛去拜了三拜,多付了香油钱,得了两枚圆李大小的络子,络子中间结着一粒符,铜片做的,符文生烙上去,水泡不烂,火烧不融。
谈栩然抿着络子瞧了瞧,觉得香油钱还算值。
吴燕子不意谈栩然还给自己求了一枚,愣一愣,欢欢喜喜的攥在手里,赶紧蹲下将络子结结实实系在陈绛腰间。
这还没弄好,忽然叫人给挤了一下,吴燕子没站稳,直接把陈绛给扑在地上,还好她撑住了,没压在陈绛身上。
“阿绛!”谈栩然还没反应过来,吴燕子已经把陈绛抱了起来,胳膊使劲搂着陈绛,可左手却虚着不敢动。
谈栩然一瞧,那铜符的角尖扎进吴燕子掌心里了,足足没进去一半,若不是络子的织线隔了一下,还会进去更多。
陈绛眼泪都下来了。
谈栩然忙抱过陈绛,吴燕子咬牙把铜片一拔,发觉自己面露痛色,又赶紧笑开,道:“没事,小伤。”
谈栩然皱眉看向吴燕子身后的人,厌恶与不满缓缓淡去,不是消失了,而是沉积在她心里。
狼驮着狈,一个肩头上挤着两张脸。
一张老皱,赔笑却不走心,眼神挑衅,仿佛在说,‘不小心挨了一下,能怎么样?’
另一张脸水嫩,瘦削了许多,原本就是尖尖的鼻唇,托在在巴掌小脸上,像只道行不够的黄仙狼,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不弯,反而一瞪,四下露白。
“冬妹。”
谈栩然缓缓吐出两个字的时候,也上下瞧了陈冬一眼,就见她伏在婆子背上,双足尖尖挑露,裹在一双绯红色的绣鞋里,窥其形状大小,还只是半成,苦还没受完。
陈冬是陈砚方最小的女儿,素来娇宠,裹脚与旁人相比,已是裹迟了。今一开春,个子冒的快,连着脚也往长了长,往宽了去。吓得她娘董氏顾不得天热,强逼着裹了脚。
“六嫂今倒出门来了。”陈冬虽对着谈栩然说话,眼睛却看陈绛。
陈绛已经从谈栩然怀中下来,站在吴燕子身边,掰着她的手看伤。
陈冬从婆子背上探下身来,姿态如蛇一般,睃了眼陈绛的脚,问:“阿绛怎么不裹脚?”
陈绛从来不喜欢这个小姑姑,每回见面,总要明里暗里的欺负她,挤兑她。
见陈绛缩到吴燕子身后,陈冬哼笑了声,又看谈栩然。
“六婶你这做娘的可不够格了,自己不裹足,叫人笑了一辈子,还要误了女儿的将来吗?”
谈栩然垂了眉眼,似乎羞愧,启唇道:“我是比不得你娘,听长辈的说,当年董家要嫁的本来是大女儿,不过小女儿的足更薄一点,你爹瞧着喜欢,就改娶了妹妹。”
陈冬厉声道:“你不要背后妄议长辈!”
谈栩然听话的掩口,做出失言自惊的表情来,不过随即把手放下,看着陈冬的脚微笑。
“今儿许你出来玩上一趟,回家里,就要上竹片了吧?”
陈冬一愣,她以为已经裹好了。
那些疼痛酸麻,哭嚎折磨终有尽头,却没想到,只是个开始。
那婆子没想到这事儿被谈栩然挑破,也急了,道:“小姐,这烟熏火燎的,咱出去吧。”
谈栩然逼近了一步,擒着帕子蹭过陈冬鬓角上晕出去的脂粉,手又随着身势蜿蜒下移,虚托着那只簇新的,不曾落地的鞋。
“布勒紧些虽能瘦脚,可若想使之纤长且正直不偏歪,非得上竹片才可。尤其是妹妹这脚板稍宽……
谈栩然抿一抿嘴角,似乎是自觉再度失言,又更是藏住一个笑。
“要吃苦啊。”
烧烤和吻
这些话刺出去, 看着陈冬面色愈发难看,谈栩然并没有什么报复的快感, 只觉得矛盾而悲哀。
出娘娘庙这一路上, 谈栩然没再说过话。
陈绛悄悄抬头看她,又用询问的目光看吴燕子,可惜吴燕子也没办法解答她的困惑。
陈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衣袍裙踞交错之间的缝隙里,她忽然瞧见了救星, 赶忙叫道:“爹爹!”
陈舍微正磨到了满意的价钱, 收了那粒好似卧兔的珍珠。
珍珠价贵, 不过皆以圆润饱满为美,这种异形的珍珠多是送到药铺砸烂做粉,这摊子卖异珠是兼代的, 也是卖珍珠粉和贝壳首饰为主的。
陈舍微收好珍珠,拈着一对紫贝的耳坠笑着朝她们走过去。
紫贝耳坠未经雕琢, 其实有点粗糙, 不过天然的色泽俏丽, 小小两片如蛾翅,在陈绛颈上舞动, 十分轻灵。
谈栩然已掩好了情绪, 可陈舍微一触她的指尖,笑容淡下去,道:“手怎么这样凉, 可是不舒服?”
谈栩然不语,陈绛耐不住, 叽叽喳喳告了一通的状。
陈舍微皱眉道:“这丫头心肠不好, 嘴也不饶人, 一家子人都没个好苗子。”
“同个丫头计较什么?快些回去给燕子上药。”谈栩然避重就轻的说。
吴燕子道:“啊?上药?等回家都好了。”
“哪里会好的那么快啊?”陈绛道:“我前日磕了膝盖,现在还青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