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舍嗔想起从前他那畏畏缩缩,只敢在女人跟前逞威风的德性,再看他如今这般意气风发的模样,真是难以置信。
‘可是韬光养晦不成?’陈舍嗔暗自揣测。
泉溪又出了个举人!而且还这样年轻。赵先生中举时都过而立了。
细细算来,陈砚墨也是这个岁数中的举,自然了,谈栩然不会把这点说出来给陈舍微添堵。
举人同县令算是平级,以后陈舍微再见裘县令,连学生礼都免了。
除了自家几个人,真心替陈舍微感到高兴的人也没几个。
赵先生算陈舍微半个老师,自然觉得面上有光,而吴家人切切实实受了免除田赋的恩惠。
吴老爷子名下好些是私田,委实不好意思借陈舍微的面子,但陈舍微觉得名下的份额空着也是空着,就都给挂上了,压在吴家肩上的一块大石,结结实实的去掉了,轻松的叫人忍不住要高歌。
至于王吉么,陈舍微半真半假的蹙眉看他,把他看急了。
“我老大不小了,而且只是定亲罢了,又没急着马上过门,你这么看我作甚?!”
“你确实是老大不小了。”陈舍微深以为然,见王吉要跳脚,才笑开了,道:“难道叫我直冲冲的去提亲?你同吴家透了口风没有。”
“自然,我前个就请老三喝酒去了,他说回家问问爹娘,若是肯,就不来信,若是不肯,会来说一声。到现在也没来人,老爷子应该是点头了。”
王吉有点得意,其实吴家会答应,陈舍微一定也不意外。王家有些家底,吴缸又与王吉相交多时,对他有些了解,总比叫吴燕子盲婚哑嫁来得稳妥。
最要紧的,这婚事吴燕子自己是肯的,只是不愿太早嫁了去。
“好吧,你选日子。”
“就寒月廿二。”王吉立刻道。
陈舍微张了张口,想说是不是太快了。
“不快!顶好的日子,往后的吉日都比不得这个。”
“你打量着蒙我呢?冬月、腊月里,好日子不都扎堆?”
两人又孩子一样开始打嘴仗,最后也是瞧着王吉这副‘恨娶’的样子太可怜了,还是定了寒月廿二。
王吉早都把聘礼备好了,他是家中独子,又是定亲这种大事,王老太太是个要面的,所以把聘礼备得极为讲究丰厚。
说得略微直白点,哪怕吴家是耕读世家,取他家两个女儿都够用了。
吴老爷子知道这天陈舍微会亲自来下聘,早早修了面,换了新衣,一大早就精精神神的在堂屋坐了。
“爹,哪有人这个点就来的?我让娃儿们在村头盯了,错不了,您也松泛松泛。”
吴缸来回几趟了,吴老爷子都是那副坐如松的样子。
“你别管我。”吴老爷子摆摆手。
吴缸无奈的走开了,他也晓得吴老爷子憋着一口气,为了吴燕子的婚事,这口气能不能出,就看今天了。
下聘和鹅绒被
王家没叫吴老爷子失望。
喜乐响亮又热闹的传了过来, 何氏踮着脚瞧着那长长的聘礼队伍,脚都酸了才瞧见尾巴。
各种惊叹恭贺声不绝于耳, 吴老爷子面上滚烫火热, 心里也烧得厉害。
他是欢喜的,只是想着备下的嫁妆恐怕薄了。
不过也不怕,今年有余银, 他可以再给女儿添上,欢欢喜喜的把女儿嫁出去, 冲掉那些晦气恶心的事。
何氏和王氏瞧着眼热, 陈舍微还在前厅吃茶, 两人到厨房端点心,看着一路堆到后院的聘礼,啧啧感慨吴燕子真是好命。
陈舍微瞧着吴家今日好些邻人来帮忙, 就轻声对吴缸吩咐道:“那个镶了一圈玳瑁的匣子叫你娘收好。”
吴缸连忙去后院,正见着侄女芽儿已经开了匣子, 一脸迷醉的捏着根赤金簪翻来覆去的看。
见吴缸来了, 芽儿吓了一跳, 匣子也翻在地上,散出一地金银。
何氏正在厨房里忙活, 听见响动瞄了一眼, 赶紧扔下笊篱就跑出来。
“叫你手贱!你爹不是允了你,给你买根簪子吗?动你姑的聘礼作甚!?”
她既开口骂了,吴缸也不好说什么, 收好匣子叫老娘锁进柜里去了。
吴老娘自晓得那一匣子是金银首饰,就像喝了一缸水, 往房里跑的次数比去茅房还勤快。
房门一把锁, 柜门两重锁, 她开得也不嫌烦,临睡前还点了油灯去看。
吴老爷子今日心情好,没笑话这傻呵呵的老婆子,听她忧心忡忡的说:“芽儿这丫头很该教训了,毛手毛脚的弄翻了,叫黄家婆子也瞧见了,她那嘴可漏风。”
“既知道她长舌,你请她来做什么?”
“谁叫她果饵做的好呢?我叫她送些来,没成想那么巧就叫她看见了。”
吴老爷子不以为意的道:“看见了就看见了,咱家今年余银多,没长眼睛的都听见铜子银锭声了。”
吴老娘一想也是,宽了心睡下了。
可聘礼摔了满地金银,这消息不消一个晚上,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