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墨愣愣的坐在厅堂里出神,身边随侍的小厮见状叹了口气,快步走进去道:“李大说自己有好消息给您。”
李大是陈砚墨在月港千户所里的眼线,是个无赖,给银子就办事,倒也好用。
“他能有什么好消息?”陈砚墨连精魂都涣散了,气虚无力的道:“别是来骗酒钱的。”
“小的瞧着倒不像,李大说,上回轮防时去吕宋的泉州小队回来了,这队人马即刻要回泉州去的,他总觉得这队人行迹鬼祟,遮遮掩掩的,随身物件里定藏了不少走私货品。大人若去一查,定然有收获的。”
陈砚墨兴致缺缺的道:“把李大叫进来。”
小厮说的其实已经差不多,李大只是添油加醋的说了些细节,叫此事更为可信些。
“其实携带些香料私下贩卖也是常事,无谓为了蝇头小利开罪他们。”
陈砚墨又不是愣头青了,哪里不晓得这些,他虽是漳州府的官,根子却在泉州。
“如果只是这样,我怎么会来找大人废话。”李大挤眉弄眼的凑前一步,污浊的口气几乎吹到陈砚墨面上。
陈砚墨皱眉示意他立在原地说话,李大一边赔笑,一边暗道,‘装什么!’
“昨夜那拨人里头有个小卒子喝多了黄汤,说他们这回立了功劳,有大赏赐!”李大的声音激昂起来,见陈砚墨不为所动,只好吐出最最紧要的一句话,“说是寻到了杜指挥使叫他们找的一种薯类,据说这种薯类春日里埋这么一点下去……
李大比划着自己的小拇指,“到了秋日里就能长得这么大!”他又绕着自己的脑袋夸张的划着弧。
陈砚墨心念一动,李大的话多有水分,可如果真是杜指挥使让他们找的,必定不是寻常之物。
即便将李大的描述折半来听,这怎么着都是流芳百世的大功一件呐!
李大这人最会察言观色,见陈砚墨的神色就知他意动,正要开口,就见一块银晃晃的硬物飞来,他忙接住,笑道:“大人,您可要用个什么由头去抄一抄?”
“无缘无故,怎能抄查?”陈砚墨不愿同李大多说,道:“我自有安排。”
糖醋鱼片和熏鸭面
谈栩然此行同去漳州, 为的是月港的瓷窑,正是买卖最热的时候, 她不得不去看着点, 顺便带一批货回去,免得王吉日日愁不够卖。
陈舍微则是漳州卫请去的,吃喝住行, 自然礼遇有加。黎岱、樊寻,还有他手下两个书吏一道跟来, 就住在漳州最好的客栈里头。
卫所官廨也不是腾不出空屋来, 可那迎接他们的小吏正色道:“哪能叫陈知事您委屈住那呢?更何况还有夫人呢。”
“是见我们跟来了。”樊寻道:“留我们在卫所里不放心, 怕叫我们打探去什么,这才叫您住客栈来了。”
陈舍微倒是无所谓,四下打量着道:“客栈就客栈呗。夫人住着也舒心些。”
黎岱站在窗口往下看, 天字号在三楼,是最高处。
街道上人头攒动, 一览无遗。
陈舍微难得外出, 总要尝尝地道美食, 刚下马车还没进客栈呢,就瞧好了一个小摊上的三角粿。
谈栩然车马劳顿, 有些疲倦, 只想沐浴后小憩片刻。
陈舍微替她向客栈后厨要了一钵子血菇鸭汤,掐算着时辰等她睡醒就好喝了。
“大人。”一脚迈出客栈的大门,黎岱忽然道。
对面有个褐衣短打的汉子隐蔽而恭敬的行了一礼, 陈舍微了然,道:“你有事就去吧。”
樊寻随即补位, 小声解释, “是咱们从吕宋回来的那拨人, 约莫是出事了。”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小摊边上,瞧着油锅里的三角粿,陈舍微也暂时抛开杂念。
这小摊一开始只做纯米和白菜头,又叫油粿和菜头粿。
不过交给儿子儿媳接手后,生意愈发好,又做了甜口芋馅的和葱虾馅的,偶尔依着时令,还会有韭菜馅的。
粿总逃不开是米浆所做,蒸熟冷却后再切成三角块,一摞摞整齐码放,用干净的帕子遮着,虽是个朴素小摊,瞧着也看了干净。
主顾要了几块,再掀开帕子取出,下油锅炸好,热腾腾的叫人吃。
陈舍微买了三大碟,什么口味的都有,叫几人坐下一道吃,
炸好的三角粿金黄诱人,咬开来,瞧着又是白白嫩嫩,略沾点虾油蒜蓉,酥松咸香,哪怕只是纯米,滋味也很好。
陈舍微吃锅望盆,嘴里还嚼着呢,又伸长脖子望着斜对面那家。
那家是个小饭馆子,也不知客人点了什么菜,一股股的往外喷略带点酸甜的咸香气。
樊寻自打跟了陈舍微,又冒了几寸高,几步跨到对面去给他买了。
香喷喷的小菜是糖醋鱼片,陈舍微捏起一片嚼吃了,酥嫩咸鲜,甜酸交织。
他是善厨的人,一尝就知道怎么做的了,鱼片下锅炸了之后,再把糖醋汁烧得浓稠冒泡,鱼片进汁里颠几下就成了。
要是自家做,陈舍微就再撒一把白芝麻,色香更上一层楼,保准是道好味的下酒菜。
熏鸭面热腾腾的香气往他鼻子里钻,陈舍微要了个鸭肉鸭杂全套的。
鸭肉每一块都肥瘦得当,淡淡烟熏味遮不住鸭肉本身的鲜嫩,骨头和皮尤其香。
面汤瞧着寡淡,滋味半点不缺,汤里泡着的鸭肠、鸭胗和鸭血,或糯或脆,或嫩或韧,口感各异,叫人极为满足。
同行中有个书吏不吃鸭的,要了熏肠,也是吃得头也不抬。
熏制品本就是能延长保鲜,加之天气只会愈发冷,陈舍微打定主意,回家时要多带上几只做土产。
一桌子菜品面点满满当当,他们几人也是埋头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