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沙米粿、红糖粳米条、咸甜小礼饼、炸芋头饼、菜头酥饼、粩花、麻粩还有花生芝麻糖。
成婚这日,八种糖糕一匣子,分发给邻里亲朋。
陈舍微还特叫人做了几匣净素的,送给承天寺的师傅们品味。
能住在沁园边上,与陈舍微做了邻居的人家,一般也都是家中有田有地,不愁吃喝的,富贵官宦也不少见。
西边这家的夫人是新由小妾扶成的继室,虽就是个员外老爷夫人,倒是很有架子,捏着喜饼匣子问一句谁成婚,得知是个丫鬟,便也不怎么上心,随手赏给下人吃了。
岂料自家老爷在邻近现任的泉州府通判家吃茶时,谈栩然恰好叫人送来喜饼,顺便就打开佐茶吃了,因为是新鲜出炉,又是不计较本钱的下料费工,极是好味,想着自家定然也有。
可回到家中,见下人围做一堆,吃得正高兴,气得胡子都飞了!
喜饼可以由宾客带回家,待客上席面的碗糕就要现做现吃了。
碗糕有白糖和红糖两种甜蜜,在蒸笼里爆开笑呵呵的裂口,红糖赤色自带浓郁喜色,白糕素净也无妨,撒上一撮晾干的蔷薇瓣碎,典雅又喜庆。
吴燕子今日也穿了新衣,跑前跑后的张罗着。
孙阿小在厨房走不开,见吴燕子站在道旁给一溜送碗糕出去的仆妇让路,眼睛都离不开那托盘上一对对的白赤碗糕,忍不住笑道:“可别急,你成婚那日也有这好模样的碗糕。”
吴燕子抿着嘴笑起来,藏着羞意道:“真的,那蔷薇瓣碎可还有?”
孙阿小笑道:“有,有!”
画菊的少女和干饭的少年
轮到吴燕子嫁到王家时, 天已经冷透了。
为了送嫁方便,陈舍微和谈栩然回到了老宅小住。
陈舍微本就不善酒力, 今日难免喝多了, 走步都踉踉跄跄,沾着一身冰凉碎玉跌进谈栩然怀里,肌肤发丝里却还残着一丝温暖的喜炮硝烟味。
又是一年初雪时。
冬日里蔷薇休眠, 宅院有些寂然,从内室西窗望出去, 山茶花已能轻松越过墙头, 满树暗红沉郁, 胜过玫瑰。
就是在这窗子前头,陈舍微与谈栩然缠吻正酣时,王吉的老娘来兴师问罪, 害得他被她戏得提前鸣金收兵。
转眼间,吴燕子已做了王家妇。
陈舍微一觉醒来寻不见谈栩然, 一张口想起吴燕子不在, 阿巧昨夜歇在外院。
他随手拿了件褐色棉袍裹上, 喝过仆妇递来的一盏奶茶,往外头去寻谈栩然。
老宅自然是有人留守打理的, 不过陈舍微交代过, 别太拘着花草生长,就当是在野地里,只要不绷坏了砖地, 侵占了房舍,就随它们长去。
于是当他一拐弯, 就好似走进了遗落了满地红糜, 雪烧黛枝的寂寞山谷。
山茶花不是女儿花, 若是被拘在盆里,养在屋里,断然不会有这样美色。
再者,山茶花凋谢起来也很不留情面,明明还是花盛时候,却落得满地。
有些是一瓣一瓣的的落,有些甚至是一整朵一整朵的掉。
不论是白花种还是粉花种,乃至眼前这片红花种皆是如此。
似乎并不过分在意自己的美丽,只要开过,谢过,就好。
老宅的山茶只有红色的孤种,这种红山茶又红得不大一样,像是兑了几滴墨入朱色,有种冷漠寂然的美丽。
陈舍微怔怔的看着雪地中那一人身着赤红斗篷,乌发披落,美得像是花之精魂所化的山鬼之女。
遗世独立,自由孤傲。
谈栩然缓缓转身,这应该是鲜见生人的一张冰冷美颜,却为他浅露笑容。
陈舍微踏着薄薄的积雪走过去,瞧见谈栩然指尖抿着一朵红白色斑的山茶花,乍一看还是以为是染雪,细一瞧却是异变的复色之花。
这花形态丰盈饱满,花边却又微微起皱,似涟漪波澜,美得不像真的。
“这花,若是能永远留存就好了。”谈栩然很少说这种不切实际的话,看来是真的很喜欢。
陈舍微转脸看向那株山茶花树,几经寻找,终于在高翘的枝头寻到一朵还未开的红白花蕾。
“既有先例,那么就择这个品种来育,假以时日,应该能种出一树复色花来。”
他收回视线,就见谈栩然将山茶花簪在了耳畔,容颜妖异魅惑之感叠增。
脊背抵在树干上,红花随着白雪猝然落下一阵,陈舍微还在恍惚,自己居然得到了山神精灵的亲吻。
阿巧窥进浓绿重红的花隙中,就见红褐相依,下意识就后撤一步。
她已梳起妇人发髻,抚了抚心口,轻呼出一口气。
吴缸这几日都随着阿巧住,自然也跟着回泉州,可谓是形影不离。
暮秋冬时,谈栩然忙,陈舍微也不算太闲。
除了泉州卫管农事的小吏常来常往,同他商议来年春耕事项外,漳州卫的小吏也同陈舍微有书信往来。
因为谈栩然和陈舍微去漳州那段时间,陈绛着实辛苦,所以放了她几日的大假,叫她好好歇一歇。
其实陈绛并没觉得累,在宅院里闲坐一日,也是无趣,又想换了布衣,同陈舍微一道出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