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2/2)

但凡是陈舍微和谈栩然手里的买卖,他们这些人去了,只要亮明身份,经过核实,至少可有两成的便宜,年下什么东西不涨价?这也是对他们这些人才的看重。

漆器坊虽是以制作为主,顺带着零卖,对自家人也是敞开的。

“黄师傅嫁女真是舍得啊。”听说是烤烟坊的大师傅,秦管事亲自出来接待,拨弄算盘,将钱数比给他看。

黄师傅的婆娘范氏精打细算又好面子,这才咬牙想在女儿的嫁妆里添上几件漆器。

原本只打算买几样小玩意,妆匣啦,镜架啦,可进到后边的作坊一瞧,眼睛都花了,小玩意买了,还买了一对极漂亮的红漆莲花箱子。

她在市面上也问过了,知道秦管事这价钱已是给面子了,不免还是肉痛。

黄师傅可不管她心里那些弯弯绕绕,本要答应下来了,秦管事却道:“咱们自己人,妆匣和镜架算三十两,至于莲花箱就要贵些,不过几两银子的银子的零头就不要了,给个一百两就成了。”

嘴里说着几两银子,却是免了二十两。

二十两,都够过年吃喝了!

几样加起来都要一百五十两了,黄师傅瞧着范氏痛快付定金,摇摇头道:“多谢秦管事,也替我谢过夫人美意。”

“好说好说。”秦管事笑道:“给女儿的自然要好,您挑的这几样漆器都是木胎,料子实在可传家。”

漆器坊的伙计给送货,最顶上的红漆箱子浓郁喜庆,金莲熠熠生辉,典雅大方。

范氏站在边上一惊一乍的瞧着,生怕挨了碰了。

“呦。”小轿行过,轿帘掀起,里头坐着个打扮体面的男子,上下打量这一车的漆器,道:“这箱子漂亮啊,多少钱?”

“一百二十两,”秦管事温和有礼的笑道:“一只。”

零卖的确是这个价,一百两只,只能是把本钱算牢,没有赚头的。

黄师傅和范氏对视一眼,暗自欣喜不敢表露。

那男子一咂舌,道:“不贵啊,瞧着比东街的还精致些。”

秦管事也不说别人的不好,只道:“我这是作坊,漆器都是运到月港去的,不怎么零卖,有一件算一件。也可以订做,这就稍微费一点工费。”

“落轿落轿。”那男子挺出个大腹便便的肚子,道:“带我瞧瞧去。”

年下多喜事,黄师傅这单买卖装车,又给作坊引来几位主顾。

零卖的生意,秦管事其实不怎么上心,这可就不招呼,让小伙计引着去看。

“您走好。”他有礼的对黄师傅道。

黄师傅憨憨的笑了笑,他算是个手艺人,也是粗人,可粗人难道就觉不出人家待自己的重视?

这一车的漆器装回黄家去,左邻右舍纷纷艳羡赞叹,女儿掩在门边看,瞧得眼圈都红了。

夜里上门来两个挖墙脚的说客,因为与岳丈家里沾点亲,黄师傅耐着性子敷衍着,厅堂里故意没点炭盆子,三人脚都僵了,硬是没走。

直到范氏隔着门帘骂道:“听不懂人话?我家就是替六爷干到死!你开多少价都不顶用!”两人才悻悻然走了。

黄师傅觉得好笑,这俩人前些日子就来过,那时范氏还好茶好酒的招待呢,话里话外也很替黄师傅的手艺自得。

自打昨早上送来了肉糖一大筐,范氏自以为隐蔽的给娘家送了两条肉,余下的还很够,炖得家里喷香,她抹桌子都哼着调。

今儿去漆器坊,秦管事又给了这么大的好处和面子,范氏那点心思,也都老实歇了。

黄师傅故意道:“这可是你爹拜把子兄弟的侄子啊。”

“我呸!”范氏骂道:“老家伙是吃了六爷给的肉,脑子倒叫油水腻住了!我明儿就说他去!”

黄师傅又道:“还是六爷给的实在?不像别人上下嘴皮子一碰,啊?”

范氏背过身子不理他,过了会子才嘀咕,“我今儿站那听呢,秦管事的儿子才开蒙就给送到清渠私塾去了,是六爷给照应的。”

黄师傅吹熄烛火合上眼,道:“我同六爷切实相处过,敬重他的人品和本事,咱们已经在高枝上了,傻子才往别处跳。”

就这几天,陈舍微墙角就没少挖,不过一锄头下去,震得手都麻了,人家纹丝不动,才知道是铁铸的。

黄师傅是个肯干能干的人,范氏又是会算计的,可置办嫁妆不是小事,女儿的亲事是高嫁,更不能含糊了,零零总总用了他们一半的积蓄。

若依着范氏的性子,今夜必定难眠了,可眼睛一闭,不多时就睡着了。

许是因为锅里凝着明早佐粥的鱼冻,鲜肉一半用盐抹了稍腌,鸡蛋满篓子,红糖两大罐。

厨房里这样充实,叫人睡得安逸香甜。

陈家底下的管事、师傅尚且如此不愁吃喝,他自家这几日的吃喝更是不缺了,倒没显出有多好,只因平日里就吃得不错。

陈绛在温暖中懒洋洋的醒来,闻见沁人心脾的幽幽水仙香,她身边补上来的丫鬟叫小雨,边给她递衣裳,边道:“姑娘想吃什么?”

“我想吃煎米粿。”陈绛随手在面上抹了些茉莉脂涂匀,“要裹上蛋煎,压得扁一些,煎得老些,倒一点阿爹用葱头、芫荽梗和鱼粉熬出来的酱汁。”

小雨推开房门,陈绛就见方池水面如镜,薄冰浮动,又道:“煎米粿还要一个甜口的,浇上熬得稠稠的红糖姜汁。”

小雨笑道:“姑娘说得奴都发馋了,喝什么?”

“奶茶。”陈绛不加思索的说,疑惑的看向对面安静的厢房门,“阿爹阿娘是还没起,还是出去了?”

小雨道:“爷和夫人昨夜是在小楼歇的,不清楚起了没有。”

小楼里宁静安逸,承天寺原本就香火旺盛,临近年下更是热闹,隐约的声浪被门窗一隔,又被厚重的帷帐彻底阻挡,半点也传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