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明谁啊,陈绛连见都没见过几面,与陈梅几人之所以要好,也是因为那惊心动魄的一夜。
米氏虽说久居后宅,可自问也不是什么没见识的女子。
同些官夫人吃茶饮宴时,谁高谁低,她一眼就看出来,那些含沙射影,处处是陷阱的话语,她也能分辨。
至于宅院里那些女子,妾室又或是庶女,还是身边这个庸懦的大儿媳,哪个不敬她怕她。
米氏觉得自己,是有些底气的,不曾想今日叫个晚辈不客气的堵了回来。
她张了张口,看着陈绛淡笑平静的面孔,竟有种面对男子时的畏惧。
米氏恍恍惚惚的发现,她一直以来似乎都弄错了,何谓底气。
“好不容易歇了虫事能得几分闲,又为着我的礼饼叫你忙碌。”陈梅见气氛僵硬,拉过陈绛的手,真心实意的说:“六婶身子重了,开了春你又要忙着花事,能歇的日子就那么些。”
陈绛也不再看米氏,笑道:“花儿在地里,又不用我除草浇水,我的事情又不多,我愿意忙。再说了,你可别以为我娘日日赖在床上养胎,里外还都是她拿主意。罢了,今儿我先回去,明儿送一盘南瓜奶油挞给你尝尝。”
陈绛已经站起来了,陈梅的手却没及时送开,而是愣愣的,怔怔的牵着她。
陈绛顿了顿,俯身反手握住陈梅的手,在她耳畔轻道:“梅姐姐别怕,到了南直隶又怎样?行水路快得很,我会定时托人送花露和花脂给你,你有什么事儿,也好同我讲的。”
陈梅眼里浮乱的情绪沉淀了下来,心里一下就踏实了。
米氏看着女儿神色的变化,又费解的望向陈绛。
就见她眉目间魅气萦绕,像足了谈栩然,但又气质清冽似陈舍微,叫人心生向往,又难有轻视亵玩之心。
她早已不裹足了,今年也彻底不装了。
米氏前些日子想去金铺把自己的老金炸一炸,行到热闹拥堵处,车马动弹不得,只好换了轿子。
她下马车时一双小脚摇摇摆摆,一抬头恰好见陈绛从一间裱褙铺走出来,怀中抱着两根天地杆,还有一块绢布一卷丝带,这都是装裱用的。
就见她快步从台阶上走下来,面巾被风吹得翻飞,裙摆舞动,露出一双纤巧但不畸凋的足,绢布也被风偷走一尺,在她周身如白浪般翻涌着,好似神女绕身的缎带。
美人在风中笑靥如花,连米氏都在鄙夷她抛头露面之余,不得不在心中承认她肆意的美丽。
陈绛不裹足的事情似乎人人都知道了,米氏在陈舍度跟前提了一嘴,陈舍度先是一皱眉,后又道:“罢了,小六家的女儿是当儿子养的,总归不同些。”
“肚子里那个要是儿子呢?”米氏问。
陈舍度笑道:“老六是疼女儿,难道生出个儿子来,还叫女儿当家?自然是要老实收心嫁了。”
米氏那时听到陈舍度如是说,忽然十分期盼着谈栩然能生一个继承家业的儿子。
到时候看她们如何后悔,把女儿养成这种性情,泉州的体面人家谁愿意娶呢?
难道还是低嫁给那个倒插门的小子?有了儿子还能容个姐姐占了家财?
此时米氏望着陈绛的背影,又想起这事情,冷哼了一声,瞧见四个女儿不解的望过来的表情,她故作高深的道:“她呀,也就是没兄弟。别看现在自在,日后不知要如何自处。”
茶楼和生产
这一嫁一娶接踵而至, 夫家来人,娘家送亲, 陈家二房自然要盛情款待, 陈舍微原以为没自己什么大事儿,岂料时时被喊去作陪。
陈舍度处处与人说他刚得了圣旨赏赐,众人又一窝蜂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虽说不是虚言,但也听得陈舍微面红耳赤。
撇下一身喧闹, 挤进帷帐之中, 洗去酒气的陈舍微藏进谈栩然丰腴而柔软的怀抱中, 轻轻的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气息中满是乳香,令陈舍微醺然欲醉。
谈栩然虽少见的早早来了乳汁,但却没打算全靠自己喂孩子, 那样的话就太牵绊了,许多事情都不好做。
“夫人已经挑好乳母人选了吗?”陈舍微不肯抬脸, 闷声闷气的问。
听谈栩然说是家中养虫做花脂的妇人, 知根知底, 身体康健,而且昨日已经生了, 乳水也很充足。
胸口的脑袋动了动, 一片白腻之中缓缓蹭出一双乌溜溜的眼。
陈舍微道:“那等夫人生了,我叫吴缸抓两只羊送给她家孩子。”
谈栩然一只手斜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抿着他的耳廓。
觉察到她微微低头, 陈舍微立刻仰首迎接亲吻。
唇瓣相触前,听谈栩然几不可闻的吐了一句话。
陈舍微本就痒得浑身轻颤, 这话入耳, 更催逼的耳尖鲜红欲滴。
“好。”
听他含羞应下, 谈栩然轻笑一声,未吻先勾舌。
漫长缠绵的一吻方休,陈舍微红着脸用热帕子细细揩过谈栩然纤长柔白的手,洗去她掌心的黏腻,神色既羞涩又专注,仿佛在擦拭阿芙洛蒂忒只有白纱微遮的雕像。
也许不应该说‘仿佛’,谈栩然就是他唯一的美神,他就是谈栩然最狂热虔诚的信徒。
“左老板什么时候回来?你同他可约好了?”谈栩然轻声问。
“还要过上几日,烟卷铺子里不够清净,就在夫人的茶楼里谈吧。”陈舍微稍稍回过神来,哑声道。
年前沁园边上有间茶楼经营不善要出售,虽在沁园边上,可地段偏狭,难怪引不来人气。
曲竹韵好似银子会咬手,一有余钱,就拉着谈栩然去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