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节(2/2)

陈舍微张了张口,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道:“该叫我大哥和他夫人一道来,我不好擅自做主的,不过一切按着流程办就是了。”

谈栩然没有说话,只看着半边如粉媚娇娘,半边如黑漆骷髅的青筑小楼,又觉得这副样子,倒还蛮合适的。

小鲸和千千

曲竹韵的宽大马车行过月港一间新开的茶馆时, 阵阵茶香不知是从哪处茶嘴里倾出来,叫她觉得一阵熟悉。

陈砚墨的棺椁辰时发引, 曲竹韵才不要跟在后头, 就迟了一个时辰。

茶香撩动车帘,这茶馆卖茶,也卖茶叶, 可零卖可批发,兼也卖烟卷烟叶, 只是茶馆中不提供烟室, 只能买了去别处吃。

毕竟是新店, 再小的买卖也是买卖,陈冬待散客同样热络,麻利的称好茉莉花茶倒在油纸上包拢, 叠得四方饱满,又放一张红纸在上头, 用绳索缚住。

有识货的主顾看出那个独到的徽纹, 有些惊讶的问:“难怪这茉莉花茶如此好味, 原来是泉州日新茶庄的货。”

陈舍微的茶山渐成气候,便也另外取名, 唤做‘日新’。

陈冬一笑默认, 但也不肯交底。

这位主顾叹口气,又道:“那你这可有佛手香橼茶?”

陈冬此时正瞧着主顾身后,有辆马车缓慢驶过。

她与曲竹韵相视一笑, 又对主顾道:“有,只是不多, 这茶素来是僧多粥少的, 每客只得购一钱。”

“他竟肯供你这里, 我可是谈了几番都不曾吃下的。那就先来一钱,若那日来货,你可得着人告诉我一声。”那主顾颇为上心的说。

听到这话,初次入店正谨慎打量的新客招来伙计,示意自己要来一杯香橼茶细品。

陈冬吩咐下去,“阿鳝,叫小鲸沏壶香橼茶来。”

阿鳝得了这样一份闲差,因为有宝舟压在上头,又吃了陈冬几回教训,半点不敢懈怠,当即掀开门帘朝后头去。

灶上水汽氤氲,却不见一人,阿鳝转脸才见自家妹妹从阁楼处探头出来,笑道:“我听见了,先取茶。”

茶叶存放怕潮怕味,自然要妥善存放。

小鲸从阁楼的长梯上小心翼翼的落下来,阿鳝帮着把外置的长梯收好,看着她蓝衣蓝裙蓝包布,如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鲸鱼般,向着濛濛水汽游去,心里又多谢了几位神仙。

陈砚墨的棺椁还在路上的时候,陈舍微和谈栩然已经在家中的软枕上歇着了。

曲竹韵近年来多有历练,又有陈舍秋相帮,运一副棺椁还算不得什么,就不要他们夫妻二人跟着操劳了。

陈砚墨身死一事,陈舍微和谈栩然并没怎么谈论过,只是偶尔提及,有种他竟然就这么死了的不真切感。

棺椁将至,有些丧仪总是要操办起来的,陈舍微倚着脑袋,与谈栩然说起这零碎繁杂的种种安排。

真是奇怪,好些事情陈舍秋不与他亲弟弟商议,倒是屡屡来信与陈舍微相谈。

陈舍秋姿态不高,言辞谦和,叫陈舍微回绝不出口,只好一起同他商量着办。

陈舍微感慨道:“我瞧着若不是陈砚墨死在青楼太难看,妨碍青秧名声,兼之还有大哥在边上,七婶怕是都要笑了。”

他离家多日,刚回来又有好些小辈守在家里等他。

陈昭远、陈昭礼、陈昭甲、陈昭乙等等,一个个同他说自己的近况。

院长保举他去南直隶的太学念书;

先生夸奖他文章进步颇大;

近来账目看得愈发明晰,张氏叫他捉住了把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在他跟前作假了;

书院课间发的油圆真好吃!

陈昭乙原本也想说学业上的事情,可是同几个哥哥一比,他觉得自己还差得很远,先生也总说他的文章颇具灵气,只是太浮躁了。

话到嘴边,就变成这样傻气的一句话了,陈昭乙有点臊。

陈舍微笑出声,摸了摸陈昭乙的头,道:“阿凌带回来给我吃过,清渠书院的油圆真是很好吃。”

说起这些,陈舍微的心情就好了很多,笑着低头瞧着夹睡在中间的一只小白猪。

他离家是春时,回来都近入夏了。

乍见小妹,只觉得她白胖了一大圈,蜷蜷头发蓬软,像一朵可爱至极的蒲公英。

陈舍微整日不离手的抱她,素来老实本分的乳娘都委婉的向谈栩然提了一回,说是怕陈舍微把孩子抱得娇了,日后该撇不下手了。

但谈栩然知道,陈舍微是看着小妹眨眼间就长大许多,才意识到自己空掉了那么大的一段时间,更别提她出生后,陈舍微情绪封闭,更是冷待了她许久,两厢叠加,心中有愧罢了。

陈舍微并不叫她小妹的,而是‘宝宝’‘肉团儿’‘小蒲公英’‘卷毛毛’‘口水娃’‘奶猪猪’这样胡乱叫了一通。

不过孩子都懂,明白爹是在叫自己,一双清透琥珀瞳就那样看着他,只看得人心肠酥软,忍不住要使出浑身解数逗她开心。

“这么点大就睡整觉了。”陈舍微感慨着,其实对于自己有了一个小女儿,他时常还处在恍惚的状态。

他来时就有陈绛了,或者说,他来不来陈绛都会存在,而这一个孩子,却是因为他的到来而新生的。

陈绛和谈栩然一直都是陈舍微落定的锚,而今这锚又多了一枚。

“我给小妹想好名字了。”陈舍微忽得道。

陈绛的名字是陈砚龄临终前取的,若有个男丁,也轮不上陈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