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陆希忽然觉得有点发毛,“大量种植?怎么种植?”
冯特伯爵看了她一眼,陆希突然就明白了,顿时一阵毛骨悚然:“用人?”把人扔进雪地里冻死,然后用来当花肥?
“那时候魔兽还在肆虐——”冯特伯爵显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奴隶和罪犯有的是。但是教会的圣水可不是随便给的,有了‘暴风雪’,可以抵得上大主教级别的圣水。”
陆希张了张嘴,许多话都涌到了舌尖上,却又被她咽了回去,最终只是问:“现在这种药剂还在用?”有些话说出来也没用,你要问冯特伯爵,为了杀魔兽牺牲无辜的奴隶合不合适,那答案用膝盖想都知道是什么。
不过,这么效果超强的药剂都有了,不是应该很好地制约教会了吗?
“最初的确是这样,有人被魔兽咬伤或抓伤之后,用药水涂在伤口上就能祛除邪毒。而用奴隶做的试验,即使邪毒已经深入骨髓,服下药水之后也能恢复,只是如果身体太过虚弱,苏醒之后也可能死去。但是对骑士来说,这不算什么问题。”骑士身体健壮,恢复能力也远超常人,即使药力凶猛一些也无妨。
“可是真正使用的时候出了毛病?”陆希试探地问。但是她想不出来是有什么问题,明明之前的临床实验不是都通过了吗?
冯特伯爵点头:“第一个使用的就是那位侯爵本人。他在战斗中被魔兽群包围,随行的骑士大都战死,他在三天之后才回到自己的城堡,当时身中黄金比蒙的毒液,人已经不行了。”
黄金比蒙是一种长得像鳄鱼样的高级魔兽,陆希听了描述之后就觉得好像魔化的科摩多巨蜥,唾液带着巨毒,喷出的恶臭气息能直接薰死人。而且这东西速度可比科摩多巨蜥更快,连半鳞马都跑不过它。
那位侯爵也是个狠人,硬生生把一只黄金比蒙的脖子扭断,自己也毒入骨髓,好歹被仅存的两名骑士拖回了城堡。
这个时候“暴风雪”药剂自然立刻就用上了,侯爵服下之后,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具冰雕,足足过了五天才醒过来。
陆希忍不住问:“那还有什么问题?”这不是醒了吗?这药简直好得不行啊!神药啊!
冯特伯爵淡淡地说:“人是醒了,但也废了。他的斗气没了,从天骑士直接变回了普通人。”
这么大的后遗症?陆希皱起眉头:“是不是因为黄金比蒙的毒液?”
“不是。”冯特伯爵摇头,“被黄金比蒙咬伤的人不少,但使用圣水或被神职人员治疗的,都没有问题。”
“所以就认为是‘暴风雪’的问题?”陆希摇头,“这也不一定吧?每个人体质不同,而且中毒程度也不同呢,会不会是因为侯爵中毒太深呢?”
这倒是问倒了冯特伯爵,犹豫了一下才说:“教会认为,这是因为用来炼制的尸鬼花没有经过神术净化的原因,是其中未曾净化的魔力害得侯爵失去了斗气。”他看到这些记载的时候,也觉得教会说得是对的,但现在被陆希这么一问,忽然又觉得没那么肯定了。
陆希倒是立刻明白了:“所以教会用这个来反驳‘炼金术不需要神恩’的说法?可之前不也有人用过‘暴风雪’吗?”
“但之前的人用得都少。”冯特伯爵解释,“只是涂在伤口上,少量使用,其实也失去了体内的一部分神力,但因为损失得少,所以没有发现。”
“那之后还有人这样用过‘暴风雪’吗?”一个孤例不能下结论啊。
冯特伯爵摇头:“再也没有人敢用了。格里菲斯也被侯爵从自己的领地里赶了出去。”
尸鬼花本来就很稀少,侯爵本人不支持,那“暴风雪”药剂就连原材料都不足,自然也就没法炼制。这之后,即使有人想使用,也无药可用,大家仍旧回归了圣水的怀抱,确认了在治疗方面,圣光no1,无可替代!
我的领地(五)、暴风雪药剂
关于“炼金术是否需要神恩”的问题, 在陆希看来,光明大陆与她的世界所差异的,就在于这里的炼金术使用了魔植和魔兽, 也就是说, 它有了魔力的加入。
对于魔力的问题,陆希也思考过, 虽然还搞不懂它是怎么来的, 但至少对于魔植,她已经初步认为,魔力在魔植体内,也是以物质的方式存在的。这跟魔兽体内的魔力主要以能量形式存在于晶核中还有些不同,其实是更容易理解和研究的。毕竟对她来说,只要是物质, 就是可观察可分析的, 而不像能量这玩艺儿, 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既然魔植里的魔力是以物质方式存在的,那么所谓的净化就可以理解为消除了一部分在药剂中不但无用, 还对人体有害的物质, 但是消除的这部分物质究竟是不是魔力, 那可就不好说了。
甚至陆希有个大胆的猜测,那是在听说了翠绿之心药剂之后生起的,只不过她没跟金妮提——她猜想, 翠绿之心药剂中起作用的,很可能就是月亮藤中的那部分“魔力”。
而如果魔力能够让人们提高神恩觉醒的几率——所谓的提高天赋也无非就是更容易觉醒神恩而已——那就能够证明, 魔力和神恩, 本来就是同出一源。
这想法说出来太过惊世骇俗, 而且肯定会被教会打成异端, 所以陆希也就是想了想,就暂时给压下去了,毕竟她现在也没法去验证。
但是今天冯特伯爵提到的这个“暴风雪”药剂,又把陆希这个想法勾上来了——那位侯爵之所以在醒来之后失去斗气,会不会因为这个药剂把他体内的斗气与黄金比蒙注入的毒液当成了一种东西?
斗气即神恩。而黄金比蒙的毒液则是魔化而来,或许就是以物质表现出来的魔力。而药剂把这两种东西全部给消除了,就像化疗既杀癌细胞又杀好细胞一样,因为这两种细胞其实皆来自人体,系出同源,所以不够靶向的药物就难以分辨?
这岂不是又从另一个方面证明,魔力和神力,很有可能就是同一种东西?
陆希忍不住观察了一下冯特伯爵的表情——他有没有产生类似的想法呢?她觉得有可能。
自从她来了长云领,冯特伯爵的态度很有些反复无常,比如一边放手让她搞堆肥之类的事,一边又忍不住追问她的身份;又比如对于她所说 “炼金术不需要神恩”格外上心,并没有斥责她是异端邪说,可又不停地拿反例来驳斥她。
从这里头,陆希感觉到一种很矛盾的情绪。很难说得清这是向往还是恐惧,是支持还是反对。但是想想这也正常,毕竟冯特伯爵自己就是拥有神恩的人,尽管厌恶教会,可他还是把自己放在光明一边的。可如果有一天证明光明与黑暗原是一体,他与魔鬼并没什么区别,岂不是把他的信仰都给摧毁了吗?
不过冯特伯爵这种情况,对陆希当然是有利的,所以陆希打算揣着明白装糊涂,该搞什么搞什么,让冯特伯爵自己面对事实,慢慢消化吧。
冯特伯爵说完“暴风雪”药剂的事儿,也在等着陆希的回答,没想到她半天不吭声,只拿眼睛看他。两人大眼对小眼地看了一会儿,冯特伯爵有些忍不住了:“你怎么看?”
“啊?”陆希眨眨眼睛,“我没见过这种药剂啊。以后如果有机会能弄到尸鬼花的话……”后面她不敢说了,怕冯特伯爵也拿奴隶去培育这种魔植,毕竟长云领这个地方,听说冬天也是十分冷的。
这个回答让冯特伯爵有些失望,却又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到底还是补了一句:“现在你知道,炼金术里不可能完全不需要神恩了?”
“这个可不一定。”陆希摇摇头,“那位侯爵失去斗气可能有其它原因,与炼金过程中是否加入神恩未必有关系。”很可能是用药过量了,所以在中和了黄金比蒙的毒液之后,剩下的药力就把倒霉的侯爵大人的斗气也一块儿化掉了……
只可惜,她没有试验材料呀。
“说得好像有了尸鬼花,你就能弄明白似的。”冯特伯爵哼了一声。
陆希无语地看着他,不打算说话了。她算是明白冯特伯爵这个心理了,就是非要压她一头不可,好像能够驳倒了她,自己心里就安定了一样。其实他根本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个什么样的答案吧?
心里吐槽,陆希嘴上却一声没吭。果然冯特伯爵也没再说什么,扔下一句“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就离开了餐厅。
在马车上趴了半天,说累不累,说不累吧浑身的骨头感觉都是酸的,再来这么一番头脑风暴,陆希也想休息了,然而她一推开卧室的门,脸立刻就不由自主拉得老长:“你怎么又在这儿?”
海因里希手里掂着两根六棱形的水晶晶柱,一根是烟灰色,一根金黄色。陆希一眼看见,简直佩服:“你怎么搞到手的?”她弄出来的那些金黄色水晶,敢打包票一定是丹尼斯亲自给收了起来的,这都能偷出来?
“不是用面包烤吗?”海因里希反问了一句。
陆希想给他跪:“你还去烤面包了?”真有精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