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2/2)

酒吧并没有因她的演唱而鸦雀无声,众人谈笑自若,程爱粼也不在意。

不知是不是现想的词,残缺的部分被她哼唱着带过,很自由,很享受。

一首接一首,程爱粼像是解放了天性,依赖起舞台。

白人老头的钢琴演奏登峰造极,她沉迷于此刻的情境,起舞的幅度开始加大,忘情地沉腰扭动,像个戏疯子。

30分钟后。

蔡署和阿普曹带着法医阿麦不动声色地进入poikan,一眼就看到妙舞清歌的程爱粼,似翩翩展翅的花蝴蝶。

人群被一对一的疏散,没有引起任何风波。

钢琴和吉他还在尽情演奏,酒吧已荡然一空。

黑人早就看到程爱粼后腰别着的枪。

微眯一细看,那宝蓝裙上的红碎花竟是斑斑血迹所染,可他不愿打断,很少有人能舞动的这么怀旧,这么即兴,像是灯光熹微中他曾经的初恋爱人。

城市水管仓库控制间旁的暗房内。

蔡署用手帕遮着口鼻,近距离端看着李志金。

每一处关节都是血窟窿,烂糟糟的,飘出一股骚味,那双眼睛最骇人,像碎了灯泡的探照灯,嘴巴拧着,牙齿呲裂,半|裸的上身心口被炸成了一朵盛放的牡丹花。

蔡署甚至能看见胸膜包裹着的周遭被烈火所熏黑。

解剖马雄飞的时候他在现场,心脏中央有个圆滑的窟窿,漏风,那得多疼啊。

真好啊真好,李志金看起来更疼。

蔡署满意了,挑眼看程爱粼,哼唧笑出声,“你说你,脏自己的手干什么!回去洗个澡,好好休整两天,督检组起不了什么风浪,他们滚蛋后你回来就职,”蔡署起身覆在程爱粼耳侧,“只要有我在,没人动得了你,给象头银币的清洁公司打电话,他们会来收尾。”

程爱粼灌着黑啤,一怔。

蔡署笑眯眯,“为了不让我找到你,你在瓜拉立卑摔了手机,结果,半夜就在槟城给我打电话求救,望山走倒马,我是第9号。”

程爱粼大悟,看着阿普曹守在门外,“你原本想安排谁杀李志金?”

“天机,”蔡署诡秘一笑,食指抵唇,“不可说。”

不远处响起高跟鞋的急促踏地声。

阿普曹凝神蹙眉,拿手电一晃,白光中是siti曹喘息且殷切的脸。

阿普曹回头看了眼蔡署,在眼神授意下,左手缓缓抽出了尖刀,藏于身后。

蔡署慢悠悠踱步到程爱粼身前,挡住,“siti曹后日就启程回州署了,不用准备行李吗?”

“我叫她来的,”程爱粼侧头从阴影中移出,“有多少人为正义事业捐躯,就有多少人为非正义事业死亡,李志金罪有应得,我也罪有应得。”

“你疯了。”蔡署刹那转身,无声地冲她咆哮,青筋寸寸鼓起,“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他压低嗓音,“你只要承认,就会被下套,做实你和雄飞严刑中伤的一系列罪名,你看见她的脸没有,喜悦写在了眼睛上,你承认了,就是给她铺路给她身后的人加官进爵。”

“如果我承认,他们会不会动你。”程爱粼静默地看他。

蔡署一摆手,“他们还没那个本事。”

“马雄飞一直当你是父亲,连带着我,都会觉得你和auntie可亲。我杀李志金,是因为换位之后他会杀,我自首,是因为他会自首,我不解释,因为他不会浪费口舌。蔡叔,把我送出去,送给他们,做足文章的送给他们,这样我就不会成为你的软肋,说不定会是把利刃,利用我,利用马雄飞,把自己的位置坐稳,该委屈就委屈,该演戏就演戏,他们往我们身上扎刀,那就把子弹夯在他们头颅里,我们千里缉凶,生死一线,不能被‘窝里人’给反了,”程爱粼笑呵呵,一脸疏朗,“听我的,蔡叔,一个都别放过。”

程爱粼戴着手铐回到警署,所有人都寂默的看着她。

半晌后,角落里的扎木开始鼓掌,随着窸窣掌声,越来越多的警员开始拍动。

“啪|啪|啪|啪——”一片山响。

她常年跟着马雄飞,同僚忌惮他,也会远离她。

这是从未有过的热忱,程爱粼懒得分辨这掌声里有多少真情多少假意,她多疑惯了,所有无法领会他们的诚挚和誓死捍卫同僚安然的决心。

审讯室里坐着siti和阿普曹。

siti摁下录影机,“p3487a1档案录像,对警号a39870程爱粼采取询问记录。”

程爱粼屁股一挨椅,就开始撂,“凌晨2点28分,我踹开了暗门放冷枪,李志金吓疯了,没想到窝棚会被剿,喊了声‘谁!’正中我下怀啊,我向着声源开第二枪,他摔啦,”程爱粼比划着腹部,“这儿中弹了,我把灯打开,他急着去摸枪,我能如他愿吗。”

蔡署听得直磨牙槽,拔脚往审讯间走,他要堵住程爱粼的嘴,这是自寻死路!

程爱粼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嘎然扭头看向玻璃,语调无波无澜,“杀人伏法,我必须杀人,我也必须伏法。”

程爱粼倏地又扭回头,凝着siti怪笑。

笑得她背脊爬起一层密麻的鸡皮。

“左脚踝一枪,右脚踝一枪,他叫得比猪都大声,左膝窝一枪,右膝窝一枪,他开始爬,蠕动,我一看,不能让他跑啊,我就踩。左大腿一枪,右大腿一枪,疼得手臂乱抓,他这个时候才认出我,”程爱粼失望地摇头,“反应的时间太久了,我以为他是个很聪明的人,这么厉害的马雄飞被这么蠢的人杀死了,真不甘心啊。”

“左腹部已经中弹,我喜欢对称美,所有得补齐右边。左手肘一枪,右手肘一枪。他开始骂我,第一句是ak kau hijau,最后一句putangao,用了各地的方言,太聒噪,我就朝他嘴开了一枪。”

“你蝉联了多次射击冠军,明明可以一枪毙命,为什么要虐杀?”

“跳的太丑啦。”

“什么?”siti没听明白。

“你既然是督检组,就应该看过他撞我们的监控,就应该看过他跳舞,跳得这么丑,怎么能这么得意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