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涂了一半,门外有说话声?响起?。
温昭明的声?音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他捕捉。
“也川,你回来了是吗?”她的手落在门上,宋也川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殿下?,我……我在更衣。”
温昭明哦了一声?:“你要不?要我帮你啊。”
她听见脚步声?响起?,宋也川的脚步声?停留在门扉之后,而后他从里面拉开?了门。
宋也川身上穿着竹青色的斓衫,乌发束在簪中?,整个人如同月光一般柔和。
他是个时常让人忽略相?貌的人,除却?他芝兰玉树般的容貌,人们?往往会被?他周身疏朗温和的气质所吸引。
他的居处和他的气质一般清冷,温昭明走?进西溪馆内,宋也川替她搬了一把椅子。
宋也川的桌案上摊开?着许多书,还有他没有写完的手稿,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清浅的药味,温昭明的目光落在他的腿上:“还是受伤了?”
“嗯。”宋也川笑了笑,“不?过不?严重,已经不?疼了。”
他的笑容比过去多了些,和温昭明说话的时候总会有笑意透进他眼底。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说:“殿下?。”
温昭明的眼风扫过,他只好默默改口:“宜阳,我怀疑有人想要拿万州书院的事做一做文章。”
这件事引得温昭明正色起?来:“哦?此话怎讲?”
宋也川把今日的所见所闻讲了一遍,二人都沉默了片刻,宋也川继续说:“许是我多心?了。”
“顾安那边有说什么吗?”
宋也川摇头:“没有。”
“若这些是真的,那大概是冲你来的。”温昭明看向宋也川,“他们?真会大费周章只为把你拉下?水么?”
宋也川笑:“宜阳,这都是我乱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秋闱在即,今年是孟大人阅卷,琉璃厂每日都很热闹,殿下?要是喜欢,我改日带你去。”
他的改口总是带有一丝生硬与刻意,看得出?宋也川更习惯叫她殿下?,但已经在努力克制了。
“好啊。”温昭明娇柔地撩起?鬓边垂落的青丝,“只是若我俩被?人认出?,不?知道又会不?会是一片骂声?。有不?少人都觉得我玷污了你的清名。”
宋也川知道她没有生气,却?依然正色着解释:“殿下?做了很多事,怎么会有人骂你。再说,我是……”
我是自愿的。
这话太过直白,宋也川竟不?知如何启齿。
他垂着眼缓缓问:“你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事?”
“哦我差点忘了。”温昭明偏着头问他,“九月十?五宫中?有宴,你想和我一起?进宫赴宴吗?”
犹豫了一下?,宋也川摇头:“最近一段时间,朝中?想为殿下?择婿的声?音少了许多。我跟在殿下?身边,对殿下?的名声?不?大好。”
“我猜到你会这么说。”温昭明叹了口气,“阿珩想见你。”
片刻后宋也川点点头:“好。”
记忆中?,他鲜少有拒绝她的时候,不?管什么事,只要温昭明提出?,他总是会答应。
“那说好了,那天你同我一起?。那日是大宴,不?会有人注意你的。”温昭明站起?身,“我回去了,你记得好好吃饭。”
宋也川将她送到门口,温昭明走?出?很远,他依然安静的看向她的背影。
但这一次,宋也川食言了。
九月初十?,本早该销毁的林惊风策论的刻本在京畿中?流传开?来。
林惊风出?身出?身成谜,正因其才华造诣颇高?,被?万州书院选中?,得以进入书院读书。他曾是万州书院最为得意的弟子,而立之年刚过岁便?成为了内阁大臣。他厌恶阉党,公开?支持明帝的兄长豫王。但明帝是靠着司礼监登位的人,他登基之后,囚禁豫王,对林惊风痛下?杀手。并将南方万州书院、大小精舍一并摧毁。
这篇策论曾是林惊风最为惊才之作,罗列出?重用宦官的二十?条积弊,明帝登基后的十?余年间早已几次公开?销毁,本已多年未见天日,却?没料到在此时被?重新翻出?暴露于天下?人面前。
是夜,温昭明从书架的暗格中?取出?宋也川交给她的那卷,他流放途中?写完的手书。
她的桌上摆放着的是京中?流传的另外一个版本。
她把二者放在一起?比对,竟如出?一辙,没有一个字不?同。
“叫宋也川来。”她缓缓道。
因为温昭明喜欢明亮的环境,所以公主府入夜之后依然会点亮许多盏灯烛。宋也川缓步向她的寝房走?去,两侧流淌着明丽灯火,将他的侧脸一起?渲染成安静的金黄。
推开?门,明间只坐了温昭明一个人。
她面前放着两本书,宋也川的目光触之即回。
“是不?是你?”温昭明缓缓问。
宋也川抬起?头,不?闪不?避地看着她:“殿下?觉得呢?”
温昭明笑了:“我知道不?是你。”
她站起?身,走?到了宋也川的面前,眼波流转:“但是,我们?好像又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