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第二日起,读卷官轮流至御前读卷。停日讲、免侍班。翰林学士和司礼监官员一同侍奉在侧。读卷总共两日,在这两日之间,明帝每日听卷,而后与读卷官共同裁定三甲。
三月初三,二三甲已?定,礼部官员开?始填榜。
明帝手中?持两份策论,左右相看良久,一时间有些犹疑。
一甲的名?次虽由读卷官初拟,到底还需要经明帝独决,思量片刻,明帝将左手中?的策论递给?贺虞:“将此卷擢为魁首。”
贺虞称是,而后交由读卷官拆卷。
看见弥封之后的名?字,那读卷官的手微微一抖,策论落于地上。
那人抬头?看向贺虞,而后又看向明帝。
明帝的目光落于他身上:“怎么?书都拿不住了?”
读卷官艰难道:“陛下,此人是……”
“等等。”明帝突然出言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拿给?朕。”
读卷官颤抖着手将答卷奉上,明帝面无表情地扫过弥封下的名?字。
自武帝时期起,在科举取士之上,便立下了“凡与殿试者,始免黜落”的规矩,所以参加殿试的考生,都会选为进士。只不过具体一甲二甲三甲的名?次,要在殿试之后第三日,午门外传胪才?能揭晓。
进士在传胪大典时所要穿的巾服已?经由礼部官员送到了宋也川暂住之处。
进士巾肖似乌纱帽,顶微平展,宽约寸许,系以皂纱垂带。而后身下是深蓝色罗袍,青罗为缘。革带、青鞓装饰于周身。温昭明看着宋也川自屏风后转出,眼睛微微一亮。
金质玉相的人,穿着如?此简单的斓衫,身量如?松如?竹,眼眸潋滟清波。宋也川此刻,竟然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去。他被温昭明的目光看得有些赧然,咳了一声道:“昭昭。”
“你过来。”温昭明对着他招手,宋也川不知其意。他缓步走到温昭明面前,她倏尔抬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身。
温昭明的手松松的落在他背后,她自他怀中?仰起脸看他:“你真好看。”
她总是喜欢这样直白的表露心迹,宋也川不太适应,脸颊微红,依旧笑着说?:“你也很好看。”
他的眼睛还不太能适应骤然明亮的火烛,所以房间内的灯点得并不亮,朦胧的光晕笼罩在二人身上,宋也川被温昭明灼热的目光看得越发羞涩,耳垂都开?始泛红起来。
温昭明抬手摸他的耳朵:“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
宋也川:“殿下不知缘由么?”
温昭明笑:“知道,但想听你亲口去说?。”
她见宋也川越发手足无措,终于大发慈悲将他松开?手让他坐下:“明日传胪,你觉得你能得第几?”
宋也川摇头?:“这些都是圣意决断,我猜不出。”
“你求求我。”温昭明眼波流转,“我去求我父皇,让他把你取作探花郎。”
探花郎素来有以貌取人的意思,宋也川故意板着脸:“胡闹,这样的事怎么能靠这种方式……”
“这样的事其实多了去了。”温昭明摸摸鼻子,“不过你不喜欢我不说?就?是了,到时候落了榜,你可别哭。”
“我几时会哭。”宋也川叹气摇头?,“左不过明日便知晓了。”
他无奈的样子很好看,温昭明左右欣赏了一番:“好了,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说?罢起身,宋也川跟在她身后想要送她。
二人走过静室门口,温昭明猛地转身,宋也川一时不察,与她撞在一起。温昭明低呼了一声,宋也川便有些无措:“怎么了?”说?罢倾身去看,没料到上一秒还掩面欲泣的公主,勾住了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薄唇。
上一回宋也川视物不便,只能觉察到女子红唇柔软温香,远不及今日这般摇动心神。温昭明垂目邀约,宋也川面上滚烫,迟疑着不知是来是往。
温昭明松开?他:“你不会么?”
宋也川脸红:“什么?”
温昭明漫不经心:“伸舌头?啊。”
宋也川窘迫:“你不要再说?了。”
“技术真的一般般。”温昭明评价。
宋也川脸红得滴血:“我……”
温昭明轻轻一哼:“还需要多多练习。”
宋也川低声说?:“你说?我技术一般,那你说?谁技术好?你又凭什么说?我一般。”
被宋也川小声抢白,温昭明笑盈盈地反问:“难不成你觉得自己很好?”
宋也川愣住,红着脸不肯言语。
直到温昭明出门良久,宋也川才?逐渐找回自己的呼吸,他走至窗边,那里放着温昭明曾送给?他的铜镜。镜中?昏黄,他垂眸看去,只觉得镜中?的自己清癯消瘦,面色苍白。竟猜不出自己能有哪里能让温昭明夸的出口。
三月初四, 传胪大典。
奉天殿外,站在宋也川身边的人有些眼熟,此?人眉目清秀, 笑意盈盈,竟是当年那个在琉璃厂内高呼要?尚公主的裴泓。此?人是个闲不住的性子,站在宋也川身边,忍不住和他攀谈:“你说这次, 你能得第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