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也川却笑:“昭昭要做最亮的那一颗。”然后他指着旁边一颗小星说:“我?做这一颗,永远陪在你身边。”
人总是喜欢将自己的喜怒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东西?上面,宋也川想,若是这样?就能天长地久的话,未尝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除夕夜, 温昭明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宋也川还没睡。
他?衣裳的袖口破了,他?找人要了针线,自己坐在清灯下缝补着。
宋也川穿着素白的中?单, 头发束在簪中?,莹莹灯火下,人也显得很温和的模样。
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温昭明惊讶地看着他?手中?的针线:“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弄得不算好。”宋也川安静道, “过去?在宫中?时?,总有衣服开线的时?候, 自己缝两针省得失仪。”
温昭明走?上前?细看:“府里有绣娘,再者冬禧和秋绥都会针线, 哪用得着你亲自动手。”
宋也川不喜欢麻烦别人,凡事不假于人,温昭明也不强求。
他?将袖口翻过来, 拿剪子将线头剪断,里外瞧了瞧确定?没什么纰漏了, 才?起身?将官服挂好。
“昭昭。”宋也川从桌上拿起一个红色的纸包, “今晚给你压在枕下。”
温昭明抬手接过:“这是压岁钱么?”
宋也川咳了声:“本?是不配给你压岁钱的, 只是图个吉利, 你不喜欢扔掉就是。”他?目光柔和, 眼睛明亮,看得出他?心?里的情?真意切。
“我喜欢。”温昭明咬着唇将纸包打?开,里面是一枚铜钱。她笑着塞进?自己的枕下:“好快啊,又过了一年。”
这哪里只是一枚铜钱呢, 这里头藏着的是宋也川待她那一分细致的巧思。
“也川, 你说明年,我们会在做什么?”和宋也川不同, 温昭明的心?依旧是热的,她依旧有着春花般曼丽的心?思,她说,“明年春节去?涿州吧,去?浔州也行。不在京城中?就好了。”
宋也川坐到她身?边:“为什么不喜欢这?”
温昭明抬手摸了摸他?的眉心?:“因为在京里,你的眉总是皱着,没有舒展的时?候。离开这,你就开心?了吧。”
宋也川温和地一笑:“我开心?的,昭昭。”
“逃避不能让人开心?。”宋也川对她说,“迎上去?反击,才?能让他?们惧怕。”
温昭明的笑意淡了些,她低声说:“真的么?”
宋也川将她的手拉到唇边,轻轻吻她的指尖:“不用担心?我。”
一盏孤灯下,他?眼中?风和日丽。温昭明看了他?良久,试图找到他?和过去?的不同。她觉得宋也川变了,只是他?的容颜还没有改,对着她的时?候,他?还是那样温和的秉性。
只是人变得更沉默。
除夕过后,温襄将年号改元为承平,这一年史称承平元年。
初二这日温昭明赴宴回来,恰见宋也川独自坐在庭院里。今日是难得一见的晴日,阳光流淌在树梢空庭中?,落着几道依稀的影子。
宋也川披着衣服坐在凳子上画图,他?今日没有簪发,乌发都被束在一条绦带里,长发垂落于身?侧,被微风吹得纷飞起来。整个人透露出一种别样的清贵雅致。她走?到他?桌前?,挡了他?的一缕光,宋也川仰起脸看她:“你瞧这样的,你喜不喜欢。”
他?一连画了三种样式的灯烛台子,除了她点名喜欢的莲叶,还有芙蓉花与梧桐树模样的灯烛。宋也川画得仅仅是线稿,已经瞧得出雅致玲珑来,温昭明看着便很喜欢。
“好看。”她弯下腰指着这个芙蓉花,“竟像真的一样。”
见她喜欢,宋也川难得露出一个笑容:“我今日左思右想,生怕你不喜欢。”
“当然是喜欢的。”温昭明亲热地和他?挤在一张长凳上,“你有这样一门手艺傍身?,以后若是辞了官,还能自给自足。”
宋也川其?实挺喜欢听她说这样热热闹闹的话,他?手中?的狼毫不停,为芙蓉花点上花蕊:“到时?候能不能毛遂自荐,给殿下建园子。”
温昭明转着眼珠说:“自然好,不过我给银子很小?气的。”
“给我一口吃的就行。”宋也川对着她好脾气地笑,“给我一口饭、一口水,我就愿意给殿下建一辈子的园子。”
“也川。”
“嗯?”
温昭明低声说:“你别对我这样笑。”
“怎么了?”
“不知道。”温昭明摇头,“你这样,我总觉得心?疼。”
宋也川捏着笔的手停在半空,而后弯眸问:“我不笑,难道昭昭想看我哭么?”
“我倒是想让你哭。”温昭明的手贴向宋也川的胸口,“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却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宽慰你。”
他?是个动心?忍性的人,性情?中?又有执着的一面,也不喜欢将自己的情?绪表露于人前?。
宋也川脸上少见悲戚,他?喜欢对着她笑。
阳光像是跳跃的金子,照的人舒适得想要眯起眼睛。
“昭昭,我其?实不是像你想的那么脆弱的。”宋也川停了笔,将自己的草稿放在阳光下晾干,握了很久的笔,他?指尖冻得有些泛红。
“我身?为男子,且早就过了冠龄。”宋也川的眼底一片灿金,“有你在侧,便足够宽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