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2/2)

秦瑶每天给林坤林蔓兄妹俩一人一角钱二两肉票,让去外头买肉烧饼吃。

八九岁的林蔓梳着马尾辫,穿红格子花小皮鞋,粉雕玉琢漂亮的跟洋娃娃一样,林坤则是高?兴的摇头晃脑跟过年似的,那小模样秦瑶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往灶膛里塞了把柴。

今个儿蒸的窝头奢侈加了两勺猪油跟一把白面,锅盖一掀,一股儿油面香充斥了整个小院,就在这时候,出门打?水的林君学挑着扁担兴冲冲回家来了,“蔓蔓妈,快来,咱家蔓蔓寄信了!“

秦瑶惊喜的瞪大眼,手?里的锅盖都要给摔了,忙不迭放下锅盖,双手?在粗布围裙上擦了几下,迎上来,“蔓蔓来的信?在哪儿呢?”

林君学把扁担水桶放在墙角,眉飞色舞从怀里掏出信来,“在我怀里藏着呢,咱蔓蔓好不容易来次信,别给外头的风沙刮跑了,你?瞧瞧还有个大包裹!”

夫妻俩迫不及待打?开信,想看看宝贝女儿给他?们写了什么,当初家中落难,长子林坤早早下乡当了知青,生活相对安定,而小女儿林蔓自由就是夫妻俩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说句不过分的话,对于小女儿,当父母的从来没说过一句重话。

那时候,林家的房子给贴了白条,一家三口租住在窄小的筒子楼里,那种筒子楼跟林家原先住的小楼可是大相径庭,厨房厕所?都是公用的,楼道?上摆满了脏垢的煤炉跟炊具,还有各种杂物,晾衣服也是搭在楼道?的竹竿上,滴滴答答满是水。

林蔓从小娇养着长大,十?指不沾阳春水,哪受得了这苦,在家里大呼小叫,吵闹着要回家。

后?来筒子楼也住不下去了,林家夫妻工作给停了,一个去扫大街一个去清厕所?,眼看着世道?越发不好,林君学果断让小女儿下了乡。

林蔓对此万般不愿,也不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最后?还是带着对家人的满腔怨恨下了乡,临走前更是放下狠话,要跟父母断绝关系

自此,林君学夫妻俩彻底跟女儿失去了联系,相比时不时来信的林坤,当父母的怎么能不揪心唯一女儿的处境?

可怜天下父母心。

林爸拆信的时候,激动的手?都不好使了,还是秦瑶帮忙,夫妻俩才展开信封,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信。

林蔓来的信也比较含蓄,先是问候爸妈的身体,是否安康,贴心叮嘱林爸按时吃饭,注意身体,也提醒妈妈天冷记得添衣,然后?说自己给父母寄来了麦乳精、钱票、煎饼、香胰子、牙刷跟虾肉酱,乖女儿如此懂事乖巧,林君学高?兴的眼眶发红,不停地推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夫妻俩笑?颜颜不住的夸闺女长大了,还正?待往下看,谁知道?下一秒——

“结,结婚?”

林君学结结巴巴,大惊失色看向秦瑶,“咱们蔓蔓结婚了?!!”

秦瑶:?

这书呆子开心过头了,怎么说胡话了?

七月盛夏骄阳似火,河溪村有十?来天没下雨了,小半个月大太阳明晃晃炙烤着大地,田里的玉米叶子都干卷了,原先肥美的野菜也因为缺水蔫头耷脑。

眼瞅着再不下雨,田里就要开裂缺水了,现在正?是玉米生长的关键时期,要是没有水,那今秋的粮食可就减产了,没粮食就饿肚子!

公社?领导开了会?,要求各大生产队立刻组织人手?灌溉庄稼,其?实不用公社?领导发话,河溪村跟附近几个生产队队员们已经?自发往田里挑水了。

这年头灌溉庄稼都是人力挑水,因为干旱,村里水井水位下降,抽不上来水,大家伙儿之能用水桶去村口河滩打?水。

河滩的水因为过度适应 ,浅滩水泡子都快干了,原先隐在水下的水草蓬柳也露出了大半,来不及游走的小鱼在泥地里直甩尾巴,倒是便?宜了村里的小娃,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捞上几条鲜鱼,拿回家给一家人打?牙祭。

不然那浅滩里的水没了,小鱼不是给晒成鱼干?

地里庄稼要紧,村里家家户户跟麦收那会?儿一样,几乎全家总动员,除了瘫在炕上起不来的老人,跟吃奶不会?走路的小婴儿跟几岁小娃,其?他?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拎着木桶去河里打?水。

老陆家这边儿,赵春花带着铁蛋去田里帮,妞妞人小腿短,用铁蛋的话说,你?那么点儿个去打?水,是去打?水还是跳水呢。

踊跃报名?的妞妞给哥哥鄙视了,抱着小手?气鼓鼓生闷气。

林蔓也想去,结果赵春花撇撇嘴,很不客气道?,“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不够添乱的。”

“”

是以被嫌弃的小团子就跟婶婶留守在家,林蔓负责打?扫浆洗喂鸡喂鸭,捣鼓美食,小团子负责卖萌,闲暇时间给陆洲去封信,其?他?时间就是闲鱼躺。

村里家家户户轮流挑水,真可谓是星出月归,昼夜不停,河溪村几百亩田光靠肩膀头子挑水也够呛,前头狗子娘就来家里诉苦,说自家儿媳妇没断奶,大孙子墩子还是个吃奶小娃儿,家里人手?不够,墩子妈就上阵了。

可怜墩子在家没人照顾,只能放在地头上,铺个破草席子,用草绳把孩子困住,这样大人在地里浇水放心,墩子在破草席上来回滚,滚成个小泥娃还没啥,就是孩子大半天吃不上奶,给饿的整天咂巴小嘴巴,自个儿抓着个石头、树叶子就往嘴里塞。

狗子娘心疼地直抽抽,可是她也没办法,自家不能跟老陆家比,老陆家陆洲有出息,月月往家寄津贴,就算是一家子不下地也有的花。

赵春花纯粹是闲不住才去挑水,至于娇滴滴的林蔓不去就不去呗,时间长了,村里人也习惯了,反正?人家也不拿工分。

赵春花也是当奶奶的,见不得墩子才几个月小娃儿受这罪,晚上睡觉前跟林蔓商量,说能不能把墩子带来自家帮忙带带。

林蔓欣然同意,左右她在家带妞妞也是带,多一个墩子也没啥,再说小墩子她见过几次,是个十?个月大胖呼呼小娃,能扶着墙走上几步了,这孩子性?子可好,天生一张笑?脸,不管是遇上谁都是眯着眼乐,就跟小弥勒佛似的,可讨喜。

狗子娘可是真激动了,她欢喜的都不知道?说啥了,第二天跟自家儿媳妇早早来了老陆家。

墩子妈柳眉凤眼,皮肤略微粗糙,手?腕粗的大辫子垂在腰侧,胸前鼓囊囊的,一笑?嘴角还带着个梨涡,模样挺俏丽,就是有些黑,她是个爽朗大气媳妇儿,狗子娘也是个实诚人,为了感激陆家帮忙,婆媳俩提着个蒲草篮子,里头装着七八个鸡鸭蛋跟一小袋白米,估摸着有□□两,说是给墩子喝米糊糊用的。

鸡鸭蛋给陆家两萝卜头炖蛋羹吃。

墩子给他?妈拴在背后?,蹬着两条小胖腿,吃着手?手?一个劲儿对林蔓咯咯笑?。

“妹子,俺家墩子喜欢你?哩。”

墩子妈咧嘴笑?。

墩子就这么在老陆家暂时安了家,白天有小妞妞当大姐姐陪他?玩,饿了吃林蔓熬的米糊糊跟鸡蛋羹,时不时还能吃口蔬菜泥,小胖子晚上给接回家,一摸小肚子圆滚滚,白胖干净,可见是老陆家精心照顾的。

狗子娘一家对老陆家越发感谢。

村里人忙活了七八天,总算是把几百亩玉米地给浇透了,八月初黑夜的一声轰隆,电闪雷鸣之后?,村里下了场及时雨,哗啦啦下了两三天,玉米苗喝的饱胀胀的,宽大的绿叶翠绿欲滴,村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丰收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