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陆家院中绿意盎然, 鸟语啁啾。
林蔓歪在竹席上,在微风绿意中睡的迷迷瞪瞪,打?个盹儿还做梦了, 梦里梦外有人?在她耳朵跟前?说什么她男人?打?电话?来了?
这么土里土气的称呼叫她皱了皱秀眉, 刚想反驳一下, 村里的女会计已经?冲了进?来,一眼就瞧见了棠梨树下打?盹儿的林蔓, “哎呀”了声, 想着啥时候了,自?家男人?在大队等着电话?呢, 这小媳妇儿还睡的香, 真是城里来的娇姑娘不知道体恤汉子!
河溪村大队办公室有台摇把?子老电话?机, 那是解放那会儿,县城警察局用的,后来上头来了新电话?机, 这台老电话?机就淘汰下来, 说是给先进?大队当奖励,河溪村正好是那一年?的先进?大队, 老支书就在各大队领导羡慕到?不要?不要?的眼神里,把?摇把?子电话?机带回了大队。
不过老电话?机太老, 拨号键盘还缺了几个键儿, 不能往外打?,只能接电话?。
就算是这样, 这台摇把?子电话?机也是河溪村大队的宝贝, 附近十里八村头一份儿!
老支书每天上大队头一件事?儿, 就是把?宝贝摇把?子电话?擦的蹭亮,村里小娃儿哪个不长眼想伸手摸一爪子, 让老支书看见了就给啪一下打?爪子,疼的瘪嘴,卫建军这小子从?小为这没少挨他爷爷的揍。
“林蔓!别睡了,快点的吧,你?家男人?来电话?了!”
女会计下把?林蔓给摇醒了。
林蔓懵懵醒过来,一双桃花眼水润润眨了眨,“电话??陆洲打?来的?”
“可不是啊,我说你?咋睡的这么熟,在外头喊了好几声也没醒,快点的吧,人?还等着呢,说不定有啥急事?!”女会计絮叨了一通,还没说完就要?拉着林蔓往大队跑。
林蔓心里也是一个咯噔,想着陆洲平时可不怎么往家打?电话?的,莫不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正所谓关关心则乱,这么一想她也急了,立刻翻身爬起来,跟女会计一前?一后撒丫子往大队跑。
那家伙儿速度快的,刚从?后山打?完猪草的赵春花拎着砍刀从?巷子口过来,看儿媳妇火急火燎往外跑,伸手抓都没抓住,“蔓啊,你?这是干啥去?”
林蔓来不及回答老太太,含糊回了句,“娘,有事?儿,您先回家吧!”就跟着女会计继续撒丫子跑。
一头雾水的赵春花;“”
算了,孩子有自?己的事?儿,她还是回去把?猪给喂了吧,院子里的老母猪饿的直哼叫。
河溪村大队以前?是村里地主家的老宅,占地数亩,朱门映柳,翘瓦飞檐,庭院深深,一进?门就是个一进?院子,前?头一进?小院是大队办公室,后面?的两进?院子,一进?打?通了当作村里的粮仓,最后面?那一进?是原先地主家下人?住的,就当了杂物间,牛棚牲畜棚也一进?俱全。
林蔓一路上小跑着过来的,她出门走的急,也没跟往常一样戴草帽遮阳,外头大太阳晒的她一张如玉的小脸上微微发红,在旁人?看来老陆家的娇滴滴小媳妇儿,真跟那水豆腐似的,咋地也晒不黑啊。
老支书在办公室里看文件呢,他跟陆洲爷爷是一辈子的好哥们儿,也是看着陆洲长大的,就跟陆洲亲爷爷没啥区别,见到?林蔓一向严肃的脸就柔和下来,笑道,“你?这丫头总算是来了,快接电话?吧,小二这孩子等了老一会儿了。”
老支书语言亲切跟自?家长辈一样,林蔓一贯嘴甜乖巧站在那说了声,“谢谢支书大爷,”老支书摆摆手,笑着应了声,把?文件拿在手里,背着手出了办公室。
村里女会计还想挤过来听听人?小夫妻俩说啥亲密话?呢,老支书在外头威严喊了声,她慌里慌张跟着跑了。
林蔓不放心刚拿起电话?,又往办公室外探了探小脸,就看到?女会计回头挤眉弄眼跟她笑,“林知青,你?们小媳妇俩放心亲热打?电话?哈,外头没人?了。”
“”
因为许久没人?回话?,部?队那头打?来的电话?许是信号不怎么好,林蔓在电话?这头“喂”了好几声,耳边先是滋滋一阵电流声,而后才传来一道熟悉的低沉悦耳的嗓音,“蔓蔓?”
那声音林蔓再?熟悉不过,就是陆洲的声音!
林蔓忙不迭开口,“陆洲?你?怎么样了,在部?队好不好?怎么往家里通过电话?啦?是不是出任务受伤啦”
她心底着实有些慌,絮絮不休说了许多话?,娇软的声音带着关心,电话?那头的陆洲眉目清朗,勾唇温声道,“蔓蔓,我没事?,就是想家,往家打?电话?想跟你?说说话?。”
“”林蔓松了口气,脸颊酥酥发烫,想起刚才狗男人?的笑,莫名羞恼道,“打?什么电话?,不知道电话?费贵呀!”
小媳妇儿语气娇娇,这语气只有对亲近人?才会有,陆洲心里一片柔软,唇角含笑,“是我的错,下次不会这样了。”
林蔓满意“嗯”了声,小夫妻俩一别许久不见,她又打?开了话?匣子,原本就想叮嘱陆洲几句话?的,没想到?不知不觉就说了一大堆,陆洲在电话?里提到?的那些话?,什么家里寄到?部?队的包裹收到?了,牛肉酱很美味云云,跟写回家的信大同小异,她都能背下来了,心不在焉听了会儿,想起家里睡午觉的俩崽崽,道了句“你?还有没有事?儿啊,没事?我挂了。”末了还不忘再?加一句,她来的急,娘跟崽崽们在家呢,下次打?电话?再?把?他们带来跟他说话?还有,让陆洲别忘好好吃饭,要?是不听话?身子不好了,她可不管。
陆洲轻轻笑了声,”好。”
林蔓得了回答,觉得今天的话?说的差不多了,道了句“再?见”,就啪嗒一下挂了电话?,笑眯眯回家去了。
陆洲:“”
行了,媳妇挂电话?了。
男人?收起那副春风潋滟的狗模样,敛了笑容,等走出通讯室的时候,又是个面?无表情军官样,回到?营部?,虽然还是刚才出门的那表情,可是舒展的眉头,眼角眉梢的满面?春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同在营部?的唐政委酸唧唧看过来一眼,作为营部?最后一位单身狗,就跟喝了口陈年?老陈醋似的,牙酸的“嘶”了一声,愁肠百结叹了声,呜呜,他也想娶媳妇儿了!
盛夏午后的村里静悄悄,村里人?都在家睡午觉,只有躲在翠树荫里的蝉鸣一声长一声短,叫个不挺。
林蔓心情舒畅回到?家,老陆家同样静谧一片,赵春花问儿媳妇刚才干啥去了。
林蔓如实相告。
小老太点点头,往后院走了不知道捣鼓什么。
新房窗台上养的那盘茉莉花散发着幽香,青色蚊帐里,铁蛋踢了小被子,四仰八叉睡的打?着小鼾,妞妞小丫头套着新做的黄白小花裙,撅着小屁股圆滚滚一团,林蔓见了微微一笑,亲亲两个可爱的小家伙儿,心里那个软啊。
这段时间,她早把?俩孩子当成亲生崽儿了,亲生不亲生的都是她的崽儿!
林蔓拿蒲扇给俩小扇风,赵春花在后院抱了笼麦草垫了猪圈跟鸡鸭窝,身上弄脏了,想回屋换身衣裳。
小老太换了衣裳,把?脏衣裳丢木盆,进?屋瞅了瞅,跟林蔓说了声,想给儿媳妇跟俩孙孙也把?脏衣裙搂了汲水洗了。
她进?屋一看,林蔓搂着小妞妞又睡过去了,当娘的摇头笑了笑,打?开林蔓放平时衣裳的大衣柜,把?里头的衣服理了理,瞅瞅儿媳妇的那一溜儿小皮鞋,琳琅满目的的确良格子裙,不由得感叹,儿媳妇从?小生活环境得多优越,才有这一套套的漂亮衣衫?
再?转念想想亲家两口子还有个大儿子叫林坤?听说前?几年?去支援东北建设北大荒了,才不到?二十岁的孩子,听说北大荒冬天可冷哩,风霜苦寒可老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