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看到她时,一?把将手上的长刀扔在地?上,缓缓冲她伸出手。
他没有说谎,他找到她了。
“燕……”
徐燕芝大?喜过望,眉眼含笑间?,一?手拉着缰绳,将马车降速,一?手竭力与崔决的手碰触。
但是她高估了自己的实力,这样力量的倒置差点让她将自己甩出去。
幸好崔决眼疾手快,一?手环住她的腰肢,一?手接替过她拉缰绳的手,稳稳地?将其抱在自己身边。
马匹两条前腿高举,嘶鸣一?声,差点要将整个马车颠倒了去。
幸好,它在最后一?刻将前蹄落下,死死地?钉在泥地?上,车轮又转了几圈,也?慢慢地?停了下来。
徐燕芝悬着的心仿佛重新落到了实处,紧接着,她就像一?个乱窜的小?鸟,扭着身子,四处检查着他的伤势。
“你没有事吧?”
先?看看手臂,好像有点肿。
“有没有受伤!”
再?看看手上,本该养尊处优的手,因为这个不平和的冬天,涨了几处又疼又痒的冻疮。
“我去给你包扎!你等着!”
她马不停蹄地?想要从座位上跳下马车,还不忘在临走前先?将裙摆上的水拧干。
崔决从少女身上少有的感受到了对自己的认真和专注,松愣片刻,一?把将其捉了回来,将已经不能要了的衣裳撕开,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膛。
胸膛上被?崔家人鞭打的痕迹现在已经变成了暗红色的一?片,因为没有及时治疗,长满了丑陋的增生。
“等一?下,还有别?处伤,在这里。”
他抿着唇,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指着自己被?染红的那一?片,清寒冷峻的一?张脸,此刻殷红无比。
“好疼啊,燕燕。”
其实那上面的血都不是他的。
关切
终于在熬过一片黢黑后, 天边迎来看一盏光轮,在深寂中破出一道天光,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嘹亮的?鸡鸣, 车前点亮的?油灯也在此时熄灭, 车轮绕过一个泥泞的?水洼, 在凹凸不平路面中停了下来。
因天降雴霫,车速不宜过快, 再加之崔决受了伤, 二人没能离开城外太?远。
她也只为她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等雨势渐弱, 崔决将马车停靠在相对来说较为隐蔽的?稀疏树丛中, 进了马车, 规矩地将铺在地面上的?羊绒毯子卷起来,等待着徐燕芝来为他上药。
因为没来得及灌满水囊,仅仅将那片暴露出来的?胸膛拭掉血迹, 就已经所剩无几。
打湿的?血帕经过揉搓, 被挤出缕缕血丝,融进铜盆中, 徐燕芝再用帕子干净的?一处蹭了蹭,“你这也没受伤啊。”
她又搓了搓, 感觉都要把他那块皮搓红了, 旁的?倒是大大小小不少?口子……
“这里不怎么打进,或许是其?他地方拉扯到你这里了, 这里的?血应该都是旁人的?血。”
不过也真是怪吓人的?。
徐燕芝瞥了一眼他的?手腕, 还在肿着, 就主动去从矮柜中取了一套干净的?衣裳,放到一旁, 说道:“你先换上干净的?衣裳,再检查下哪里有伤,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再给你包扎好了。”
随后,她又拿出一件被暖炉烘烤的?暖和的?衣裳,抬手拉起了一个小小的?勾环。
只听哗啦一声,从车顶落下来一片小帘子,正好挡住了崔决望向她的?视线。
这是他们在出发之前就改造好的?东西,毕竟他们并非夫妻,也并非爱人,甚至连好友都算不上,一切不过是无奈之下的?举措。
崔决被赶出崔家,在中原中寻找当年闻家试图造反的?知情人,而?徐燕芝也要从那个龙潭虎穴中离开,搭上崔决这一片轻舟,为有一天能够为阿娘夺回?尸首,告慰她的?在天之灵。
当然,她也想知道有关阿娘更?多?的?事?,阿娘和闻佑褚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她和崔决又到底是不是兄妹……
这样想着,她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安慰自己道,现在他们刚刚脱离了危险,但保不齐还会有人追杀他们。
当务之急是让他们二人的?身子暖和起来,那些刺客恐怕就是崔瞻远派来的?,刺杀他们一次失败后,只会变本加厉地增加人手,不说他们只有两?个人,要是其?中一个人害了病,情况会更?对他们不利。
一张由旧衣改造成的?布帘,在马车中隔绝出了两?个天地。
崔决将自己湿透的?衣衫褪下,脸上的?红晕已完全消了下去,又恢复了他本来清冷疏离的?面容。
从面上看,根本察觉不出他想的?是什?么。
只能见着他的?指腹,正一遍又一遍地抚过还带着暖意的?衣裳。
——她关心我。
【徐燕芝只是怕你着凉,路上照顾你太?麻烦罢了。】
崔决平日里,是极其?讨厌另一人的?存在的?,一般情况下,对于他的?各种语言挑衅行为,他都打算无视。
而?这次不一样。
不知怎么,他能从这句话中,感受到另一人的?异样情绪。
他也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那人说话的?话,会带给他一种无与?伦比的?舒爽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