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第二次送了烧鸡来,就在屋外等待,等一包碎鸡骨头。
既醉得了烧鸡,稍稍有了点良心,在屋外廊檐下备了一把竹椅,有时候还把吃不完的糕点茶水放在边上。
白玉堂在此之前很少和女人相处,少年人一把精力都用在习武上,对女子的大致印象来源于幼时母亲的慈爱,少时兄长与大嫂的恩爱,除此之外也就只有宅邸里见他每每脸红低头的丫鬟侍婢。
既醉是他最少见到的那种后宅妇人,她活得几乎没有忧虑,每天想着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天子不来也不见她慌张,日子仍旧是过着。
白玉堂只觉得和既醉相处起来很舒服,他不贪看她美丽的容貌,也不觊觎她妖娆的身段,只觉得心中宁静,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大约就像倦鸟停栖于林,他知道她很好,也知道自己会离开。
既醉想得更简单一点,白玉堂带来的烧鸡比白天正大光明吃的鸡要香一些,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就是这个意思了。
在既醉吃掉第十二只烧鸡的隔天,白玉堂没有出现,赵祯趁着夜色而来。
时隔一个多月再见,既醉比先前更美三分,少了赵祯的龙气滋养,肚子里却多了个龙气源泉,既醉的伤势逐渐稳定下来,妖狐灵气渐渐将凡躯滋养透彻,多出些许妖狐本身的颜色,美中带媚,媚色妖娆。
赵祯提着灯,几乎要呆住。
原本来见既醉,赵祯是有些忐忑的,他习惯了后宫妃嫔隔一段时间不见,等见到他时抱怨哭泣,这次因为太后的事情,他狠下心接连一个月都没来看既醉,越是不来,越是不敢再来,怕见怨妇,但既醉见他,一言不发,只是拉住他的手,把他往屋里带。
赵祯还在忐忑着,既醉已经把他的衣衫解得七零八落,这会儿入了夜,既醉脸上不见妆,发鬓也早解了,用一条薄纱发带系着一头青丝,看起来却更加妩媚,仿佛从前的那些妆容只是为了遮掩底下的艳色,赵祯呆呆地被拉着,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再一看,自己的手腕并在一起,被腰带绑住了。
赵祯惊道:“秦娘……”
既醉舔了一下嘴角,灯烛下美目妖异,她拉扯了一下绑着赵祯双手的腰带,把人绑在床头,解下发带,蒙着赵祯的眼睛系好,在他耳边轻声道:“妾身很生气,今晚要消火,只能委屈良人了。”
赵祯眼前朦朦胧胧的,只见美人解衣,覆身而来。
夏夜蝉鸣,掩盖天子低叫。
隔日早朝,赵祯穿得严实,年轻帝王脸色发红,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日沙哑几分,但心情看上去就很不错,处理起朝政来更是雷厉风行,先前的那些隐秘担忧都随之远去了。
一边熟练处理着政务,一边在脑海里思绪联翩,赵祯先前担心的是自己年纪轻轻就不行了,经过昨夜一役,他发觉不是自己不行,而是自己太过挑剔了,或者说遇见秦娘之前,他太不挑剔,如今绝色尤物在怀,哪里还能看得上庸脂俗粉呢?
只可惜他早上走得太早,还没来得及问秦娘是不是已经消气了,如果还没有消气,那他也不是不可以再努力一次。
咳,如今后宫没了掣肘,也是时候让秦娘入宫了,两个孩子年纪也都不小了,男孩可以找个可靠老臣托付,让他读书做官,拜个师,师者如父,住在老师家里正合适,女孩可以封个郡主,赐住在宫外最好,虽然养在宫里也不是不行,但太打扰他和秦娘过日子了,隔三差五可以让她进宫看看。
如今宫里高位妃嫔不多,秦娘正好可以住在离他最近的宫殿里,然后是封号,虽然他最属意贤妃这个封号,但又无法体现出他对秦娘的珍爱,珍妃?香妃?又恐宫外议论,要不然,封个贵妃?
本是忽然闪过的念头,但赵祯越想越觉得合适,他看不惯郭皇后很久了,宫里地位最高的庞妃都经常在背地里向他抱怨受到皇后欺凌,秦娘那样的绝色佳人,就因为嫁过人生过孩子,引得宫内宫外都在议论她,本就十分委屈了。
进宫是为了陪王伴驾,他既然喜爱秦娘,又怎么能让她委委屈屈在后宫受苦?
秦贵妃,多合适他的秦娘啊!
天子贵妃(11)
帝王年轻,本就容易意气用事,何况赵祯做了多年的甩手掌柜,一朝亲政掌握实权,近来正处在一点点扶持新人,打压太后党羽的节骨眼上,雏凤初啼,总是要更加张扬一些。
从太后那儿出来,将封妃旨意加盖宝印,再到昭告天下,除了有几个格外头铁的官员表示反对,朝廷里竟然没有多少人在意这事,毕竟非太后一系的官员明里暗里都在试图搭上天子这条大船,而刘系一脉的官员本就夹着尾巴做人了,有的还在努力撇清和太后党羽的关系,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找事,更何况,此情此景,恰似当年咯。
赵祯这下倒是真拔剑四顾心茫然了,他原本以为自己会遭遇到极大阻力,可……难道是他威望日深的缘故?
有两朝老臣嘴角一撇,当谁不知道你赵家人的这点爱好。
不提什么小周后,刘太后,一道封妃旨意下来,汴京上下都在议论新出炉的秦贵妃,据闻这位在入宫之前就生养过两个孩子了,年纪也不算小,至少得三十开外了,偏偏那日宫轿仪仗绕了大半个汴京城,有些离得近的窥看到了贵妃容颜,直呼神仙妃子下凡。
既醉一早上都没吃什么东西,仪仗行了一大半的时候她就倦怠了,闭着眼睛半靠着轿子摇摇晃晃,抬轿的是都是宫女,内侍要退开十步以外,既醉只是坐着轿子都被坐累了,抬轿宫女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倦容,步子沉稳有力,还是既醉开了口,让不必再绕下去了,一行仪仗才开始回程。
说实话,赵祯今日实在是高兴,当年他迎娶皇后都没这么高兴,一是那会儿他还年少,一整日的仪式下来人几乎都要累瘫,二是洞房花烛夜见到皇后那张画了浓妆仍旧平淡的容颜,心中更加不快,如今他已经亲政,迎娶入宫的也是他心仪的绝色美人,自然极为喜悦。
宫中妃嫔大多是在入宫之后才得晋升,倒还没有从宫外迎贵妃的先例,于是一切比照着皇后的规格稍稍减了些仪仗,但也足够喜庆热闹,就算是再富贵的人家,娶妻也没有这等阵仗,赵祯为此专门定制了吉服冠冕,准备留到日后皇陵随葬。
既醉今日也是如同少女出嫁般涂抹了一脸浓妆,婚妆大多浓艳,因为大部分女子出嫁时的年纪太小,面上稚嫩未消,需要盖上厚厚脂粉以掩盖缺陷,倘若放在本就长开了的美人面上,浓妆自然更加得宜。
从既醉进宫的一路上,四处都是惊讶赞叹之声不绝,今日对赵祯来说是大喜之日,也没让旁人打搅的意思,本就有数的妃嫔都不许踏出宫门,倒是有不少宫女内侍被打发出来,悄悄在犄角旮旯里观望。
庞妃派遣的是她心腹宫女玉娥,这是她陪嫁进宫的丫鬟,原本她是准备怀孕时把玉娥送出去承宠的,可赵祯那会儿看中的是张杨二宫女,对玉娥没那个心思,只好搁置下来,玉娥却对此上了心。
没见到既醉之前,玉娥心里是有几分羡慕嫉妒的,她自认是个美人,要不然也不会被庞家买回去,从小当成娘娘的陪嫁教养,娘娘拉不下的脸面她能做,娘娘没法奉承的事她来奉承,她自信只要承一次宠,就能一飞冲天,可偏是没有机会。
从前是两个轻浮婢子,娘娘都出了月子,还又多出一个生过孩子的贵妃。
玉娥咬着牙想着,她今日打扮得格外俏丽,她年纪比娘娘要大两岁,正是二十刚满,桃李年华,每每站在宫女里都是最出众的,她就不信,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能比她好看到哪里去。
仪仗转过廊檐,上了楼阁,后头的肩舆四面敞开帘帐,内中半倚半靠着一个明艳美人,帘帐上绣五色牡丹,金线勾勒纹理,风摆帘动,一张牡丹芙蓉面在帘后半闭双眼,似乎察觉到窥探的视线,美人双目微动,一双秋水明眸宛如水墨画开合,居高临下,一眼瞥去。
玉娥张大了嘴巴,却一声都发不出来,还是身边的宫女拉了拉她的衣角,她才反应过来,连忙垂下头行礼。
“娘娘可是醒了,官家过了午就在宫里等着娘娘呢。”有随侍宫婢轻声说道。
既醉没去揉眼睛,用帕子轻轻抹了抹眼角,懒懒回应,“走得太快了,晃得头疼。”
一行仪仗顿时慢了下来,等了好一会儿,才离了这处楼阁。
打扮得颇为精心的玉娥只觉得自己十分滑稽,和其他人一起跪在地上,只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赵祯给既醉准备的宫殿非常大,毕竟他可是想着以后生好几个皇子公主的,地方小了还真住不开,比皇后住所大了一半多,比庞妃的宫殿更是直接大了两倍,前殿后殿之间还有一处花园相隔,廊檐穿梭其中,最关键的是地理位置,几乎就在赵祯的宫殿边上,或者说当初建宫时就是作为备用御宫建造的。
进了宫殿,赵祯就等在大殿正中,一见仪仗进门,他顿时放下手里的茶盏,几步到了殿外,这会儿天色都已经不太早了,晃了一天的肩舆落地,半遮着的帘帐被宫婢挑开,露出既醉的容颜来。
赵祯不是第一次被既醉惊艳了,美人的每一面都是极美的,只是今日尤为特殊,和在宫外的避人耳目,偷偷摸摸不同,他今日便是要正大光明迎她进宫,从此鸳鸯相伴,龙凤交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