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1/2)

西门吹雪是个极有天赋的人,当初叶孤城从破境中期到后期有一个长达半年逐渐失去情感的过渡时间,所以能够冷静做出归纳总结,但西门吹雪从明确自身道路到心境空玄,只花了半个月。

这一日西门吹雪从梦中醒来,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面色冷淡,记忆里的人全都隔了一层薄薄的雾,他知道自己是个剑客,有个父亲,有个即将临盆的妻子,但这一切都像是在经历别人的故事。

唯一清晰的是手中剑,心中剑,他起身下床,穿好衣物,回身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美人,眼神没有丝毫波动,走出了房门。

从这一日开始,西门吹雪在梅林里从早到晚练剑,既醉去叫了几次都没有理,索性气得不再管他了,原本花香阵阵的梅林被剑气纵横,树也倒得七零八落,既醉拉着专程从峨眉赶来陪她生产的三个师姐的手,大骂西门吹雪:“他就要和剑过日子去了!我跟他说话,他居然都不理我!还从我身边绕过去了!”

石秀云气得直掉眼泪,大师姐马秀真好一些,柔声安抚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看西门吹雪不像是这样的人。”

既醉气得一边撕鸡翅吃,一边生气道:“能有什么误会?他发疯的前一天晚上我们还玩了一个时辰,我早上起来想让他抱我下床都找不到人,问了阿伯才知道他在那边发疯练剑。”

三个没成婚的师姐听了都有些脸红,还是马秀真先反应过来,眉头皱起,“那会不会是走火入魔了?”

既醉把鸡翅的骨头都嚼碎了,“什么走火入魔,我看他就是疯掉了,怎么会有人……哎呀!”

既醉要生了,她骂西门吹雪的时候情绪激动,羊水破了。

她自己倒是有生产的经验,可这具身体没有,初次生产仍然有些慌张,不管之前怎么骂,既醉第一反应还是拉住了马秀真的手,“快,师姐快让人去把西门吹雪叫来。”

梅林里剑气纵横,倘若来的是别人,一眼就能看出西门吹雪这时正在破境关键时刻,但来的是武功平常的马秀真和叶秀珠,她们未经人事,被师妹快要生了的消息惊得六神无主,还要来叫西门吹雪过去,剑气无眼,在两人身上划出数道伤口。

西门吹雪漠然回过头,想起这是妻子的两个师姐,记忆里的笑颜忽然让他心头一悸,收起了剑。

叶秀珠一贯更加冷静一些,见到西门吹雪就道:“师妹要生了,进产房前一直叫着要见你,西门吹雪,我不管你在发什么疯,你难道要让一个为你生孩子的女人叫着你的名字,却见不到你的人?”

西门吹雪忍住剑气反噬的剧痛,收剑入鞘,冷淡地道:“不必多言,我去见她。”

产房里,既醉骂骂咧咧地生孩子,西门吹雪还没走到产房门口,就听到里面问候他父子两代的川蜀方言。

剑神剑仙(20)

既醉生孩子并不艰难, 她不会在孕期吃得太胖,临产前也做足了准备,嗯, 总之吃得很饱。

西门吹雪进门的时候就见到既醉半蹲着生孩子, 看上去有些狼狈, 头发散乱,汗水涔涔,也没有什么绝世美人的姿态, 他学医多年,自然知道这样生产是最好的, 一个女人一辈子最狼狈的时候大约就是生孩子。

他什么都没有说,静静地走上前去,正要安抚几句, 就被既醉一把拉过了手臂, 狠狠一口咬上去。

既醉咬得非常狠, 狠到鲜血滴落在她脸上,那张苍白狼狈的脸上几乎染上艳色,西门吹雪看愣了一下, 但那种雾里看花的隔阂之感仍旧挥不去,他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索性伸着手臂任由既醉咬。

这一胎生了两个多时辰, 从中午生到傍晚,既醉生下了一个男婴,婴儿小小的,眼睛黑溜溜的,五官分明,和西门吹雪很是相似。

既醉累得躺在床榻上一言不发, 眼睛却盯着西门吹雪,看他生疏地接过婴儿,一张死人脸上连个笑模样都没有。

几个师姐也看不得西门吹雪这个样子,把孩子接过来放到既醉身边,看起来比西门吹雪高兴得多了,刚出生的孩子是不需要立即喂奶的,既醉用一个指头轻轻摸了摸婴儿的脸,心情略微好了一点,小心地叮嘱师姐们,“你们看哦,婴儿的头骨还没有长好,头上这一块还软软的会跳,这是不能碰的。”

石秀云很是惊讶,原本想摸一摸的手缩了回去,略带敬畏地看着婴儿头顶的那块还会跳动的软皮。

西门吹雪像一根格格不入的木头杵在产房里,目光落在婴儿身上,几乎产生一种荒谬感,那是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吗?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陌生?

既醉可不管西门吹雪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她只是觉得这个男人不能要了,歇了一会儿,既醉坐起身来,盯着西门吹雪,一字一句地道:“过两天我要带孩子回峨眉去,西门吹雪,我要找一个比你武功高,比你英俊,比你会体贴人的男人,你会不会后悔?”

西门吹雪眉头蹙起,“你刚生过孩子,不宜劳累,塞北离峨眉……”

既醉把床边的茶盏朝着西门吹雪头上砸,眼泪都掉了下来,又气又怒,“你把我从峨眉带到这里来,你又不要我了,那还管我干什么?西门吹雪,大混蛋,我也不要你了!”

西门吹雪没有躲,被茶盏砸中了左脸,像挨了一个巴掌似的,别的话他还没什么反应,唯独听到那声大混蛋,心里忽然有点疼。

既醉说到做到,待在万梅山庄休息了两天,就抱着孩子上了回峨眉的马车,阿伯在后头追了半天,既醉都心狠没理,只能哀叹着回去,见到自家少爷不知道去追人,还在祸害梅林,气得坐在地上抹眼泪。

西门吹雪的剑越来越快,快如残影,锋芒如雨,那股几乎冲破云霄的剑意仿佛笼中猛虎,血痕累累,遍体鳞伤,一次次冲向囚笼壁障。

路上。

既醉坐在马车里,她的脸色仍然有些苍白,但个师姐轮着来哄她开心,一路走了十来天,没有那个死人脸在眼前晃,既醉的心情转好的同时,气色也更好了。

塞北多荒原,从万梅山庄带出来的吃食已经快消耗完了,京城算是一趟中转站,既醉没有进到城里去,倒是石秀云和叶秀珠一起去买些吃喝用物,马车停在城外不远处等她们回来。

这会儿正是夕阳渐落,离别时分,两个月前叶孤城押送从飞仙岛找到的大笔税银来到京城,顺带和陆小凤一起破了绣花大盗的案子,准确来说,是陆小凤破案,叶孤城只提供了几条线索,但天子仍旧把功劳归在叶孤城身上,殷勤挽留了一个多月,到今日才依依不舍地送别。

叶孤城去过西门吹雪的喜宴,对既醉的印象不算深,但也记得,见到既醉抱着孩子在马车边上走动,而那马车帘上挑着,一行都是女眷,并没有见到西门吹雪的人。

既醉还好,马秀真十分警惕,她是真正行走过江湖的女侠,一路上靠着经验避开了很多危险,见到白云城的车队,立刻要叫既醉上马车去,但叶孤城没有靠近,只是派了个侍女来询问。

他自己是不在意美色的,但也清楚这样的美人身边没有强者守护会有多危险,侍女也是聪慧伶俐,只说自家城主难得来一趟中土,遇到故交很是高兴,询问既醉能否请西门吹雪过去一见。

马秀真来不及搪塞,既醉就气炸了,大声地说道:“西门吹雪他已经死掉了!”

侍女的笑容僵在脸上,远处的叶孤城也听了个清楚明白,眉头不禁蹙起,西门吹雪死了?谁杀的?

和叶孤城常年孤僻少与人交流不同,侍女八面玲珑的人,又同为女子,自然能看得出来既醉说的是气话,她小心地顺着既醉的话打听了几句,就匆匆地去回禀了。

叶孤城这才知道,原来不是西门吹雪死了,而是他抛弃妻儿了。

堂堂男子,如此行径……叶孤城刚想到这里,忽然想起婚宴后他规劝西门吹雪的那几句话了,叶孤城微滞,他只是怕耽误良才美玉,劝西门吹雪少沉溺女色,毕竟他听说西门吹雪一晚要四个名妓伺候,没有让他抛弃明媒正娶的妻子啊!

这事,是可以怪到他头上的吗?

叶孤城不知道,但不妨碍他拧着眉头,对侍女道:“你就说,我们正好要去一趟蜀中,问问她们要不要同道而行,从京城到峨眉路途太远,尽量劝说。”

侍女愣了一下,不是回飞仙岛吗?但她小心地看了一眼自家城主,十岁的人了,孤单单一个光棍,看上带孩子的年轻少妇……似乎还挺般配,毕竟那位西门夫人可是个大美人啊!

在叶孤城不知道的时候,白云城里的人们其实已经为他的终身大事操心了十几年,叶孤城少时是因为练剑无心女色,后来年岁渐长,人也愈发孤僻,逐渐没有娶妻生子的念头。

叶家除了他之外还有几个堂兄弟,他不娶妻也不算断绝香火,更何况以叶孤城的心境来说,倘若能将叶家人的悲剧宿命终结在他这一代,也没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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