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众人自然认得郭靖,还没来得及上前拜见,就见郭大侠面色沉沉,郭夫人也是一脸愠色,看一眼身侧的俊美侠少,他脸色已然是变了,此时郭夫人提起了打狗棒,那热心的侠少竟是一跃而起,转身就跑!
边跑他还边喊呢,“郭伯伯,郭伯母,大小姐送到,过儿就此拜别了!”
既醉本就不大高兴杨过不带她一起走,这会儿见他自己跑了,气得直跺脚,她果断先发制人,小跑着撞进她爹怀里,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道:“爹,娘!这两天不见你们,我好想你们啊!”
她靠着郭靖,小心地扒拉着黄蓉手里的打狗棒,将打狗棒按低一点,再低一点,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自家怀胎十月生的小心肝,黄蓉哪舍得打她,可还是气,不轻不重敲了她手背一下,打狗棒指着那跑得快要消失无踪的身影,冷着脸道:“你看,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东西。”
郭靖安静如鸡。
世外桃花(6) 这孩子漂亮又聪明。……
义军要推选郭靖做盟主, 这对旁人来说是机遇,对郭靖来说却不同,他其实早是名震武林的人物了, 这个名头对他来说责任大于名利。
黄蓉知道郭靖脾气,劝是劝不动的, 既醉是真的拼命在拦,她爹要是什么野心家就算了,可他不是啊, 过去当这个盟主就是吃苦受累去的。襄阳作为一线防线,义军上万, 虽然不是大宋官军, 这义军也是青壮, 这是兵权, 最后落到她爹这么个江湖草莽身上,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比她爹的心眼子可多得多了!
郭靖听了一通劝阻,最后表示道理他都懂, 他还是决定要去。
既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其实见过很多人,像郭靖这么傻的还是第一个。
郭靖和黄蓉这对夫妻,向来是小事随黄蓉, 大事听郭靖, 郭靖一心要做的事, 八匹马都拉不住,一行人回了趟桃花岛就开始收拾行李离开,临走的时候黄蓉布了机关阵,这就相当于离家锁门了,这一去也不知多久才回来。
既醉一百万个不愿意, 趴在船舱里生闷气,大武小武来叫她玩也不理,不光不理,被叫得烦了还会大发脾气,也不知道这两个男的什么毛病,见她发脾气都是一脸受宠若惊,既醉看他们只觉得厌烦。
海上浮沉,桃花岛渐行渐远。
不觉来到襄阳已经三年,既醉去年过了及笄生辰,杨过没有回来,他仿佛认定了五年就是五年,但这三年里他人虽然没有回来,名声倒是处处传来,听闻他在塞外边关三进三出斩敌寇,江南上天入地擒二十六贼,天子明堂打过盹,高官暗牢救美人,终南山上拜得义兄周伯通,受东邪赏识带在身边亲传三月。
光是一个受到东邪赏识就很惊人了,当初郭靖去桃花岛上当女婿,黄药师看在爱女的面子上也不过才勉强和他相处两三个月罢了,杨过这小子竟然能被带在身边整整三个月!
要知道,受老父亲连累,既醉这么个亲外孙女也没见过自家姥爷一面呢。
不过大约是见到杨过之后改变了些许心态,黄药师再再再次抛下杨过之后,忽然改道襄阳,要来看看女儿了。
黄药师脸上带一块很不走心的易容,一身简素青袍进了襄阳,他这人孤僻,不能和人长久相处,处得久了就会厌烦,女儿成家后更是无事一身轻,这些年在外面浪得可潇洒了,如今叫那讨喜的杨过一口一个师公勾起思女之心来,也愿意忍受郭靖那个碍眼东西来探望女儿一家了。
未料刚进襄阳,黄药师就发觉江湖人数目极多,一进襄阳城,更是处处口舌刀兵,一言不合就要动刀动枪,且这些人大多是二三十岁左右的青壮年江湖汉子。
饶是黄药师才思敏捷,也愣了片刻,怎么也想不通,他不急寻女儿住处,而是找了家茶馆坐下。
茶馆对面就是酒肆,里头摆不下桌子还在外头搭了台,许多江湖人挤在一起看告示,黄药师眼力好,看得见那酒肆门口的告示上写的是征召义军。
江湖人一向是自家管自家事,一剑在手走江湖,这襄阳城是要征召江湖人?黄药师对此并不看好,但他也不明白这些江湖人是怎么一副谁来争抢谁就得死的拼命态度。
黄药师正想着,就见两个青年忽吵了起来,一个说对方丑人肖想天鹅肉,一个说对方有妻有子还敢来,吵着吵着就动了手,黄药师旁听片刻,脸色忽沉。
那有妻有子的青年一边打人,一边还骂,“郭大小姐天仙化人,岂是你这丑东西能想的?实话告诉你!爷来参加义军就是为再见她一面罢了,为她死了也就是一条命罢了。”
骂得很凶,话里很怂。
被骂丑东西的青年嘴也不软,大骂道:“贱人!你不知道郭小姐平生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有老婆孩子还为她要生要死的下贱货色吗?”
对面青年立时大怒起来,两人越打越凶,最后动上了刀子,被一个道袍青年一手一个轻描淡写地拦下,那青年嘴角含笑,风度翩翩道:“二位仁兄,襄阳城里莫要失态。”
看起来倒是有模有样,只要他不试图张望左右,眼神乱飘,一副想叫什么人见见的模样就很好了。
黄药师在茶馆坐了两刻钟,已经面沉似水,他听出了这些江湖人齐聚襄阳的原委,竟是因他的外孙女芙儿,那孩子自出生起他就没见过一面,没有什么印象,如今郭靖镇守襄阳,不知道好生教导管束女儿,竟叫她在江湖上传出这等艳名来。
黄药师是多年做父亲的人,虽然还没有当爷爷的经验,可芙儿是蓉儿生的,爱屋及乌,他越听越恼火,茶也不喝了,丢下银子来去寻女儿。
郭靖从来到襄阳之后几乎就住在了军营里,一家人在襄阳的住宅还是黄蓉置办的,既醉每天晚上回来住,自从去看过一次练兵的郭靖之后,既醉就发现了来到襄阳的快乐!
襄阳的夏天很热,义军训练的时候通常是光着膀子的,而义军大多是有志报国的青壮年,郭靖曾得武穆遗书,也就是名将岳飞的练兵心得,练起军阵来有模有样的,这也就导致了军阵训练时的样子很好看。
既醉于是养成了去观看郭靖练兵的习惯,她有时候带些水果,有时候带些糕点,反正就是随便打个来看郭靖的名义,隔三差五就来看看光膀子的义军训练,虽然不是人人都俊俏,但人多啊,多起来总有些好看的青年混杂其中。
这才叫乐不思蜀,既醉都快忘记她在桃花岛上过的什么尼姑日子了。
她看军阵,组成军阵的也是人,是人哪里有不为漂亮狐狸发疯的,每次只要既醉来,训练再苦再累都没人泄气,要知道这可是义军,只管饭,不发军饷的!而且没有军籍,那可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郭靖刚接手义军的时候,义军里的人来来走走已经是常态,根本练不出有用的军阵,这下可好了,打从既醉来了之后,义军几乎要比官军都军纪严明,有人违反军规被赶走,都是在军营门口痛哭流涕,万般悔恨。
这年头军队地位不高,很多军中将领都是在手底下的人里挑个好的嫁女儿,郭盟主江湖出身,大约也不会讲究门第,多少人打从见了那郭大小姐一面,就日思夜想,痴痴不忘,然后挤破头要去当郭靖的兵!
如今正赶着义军扩招的当口,听说这次只额外招收三千新兵,因为襄阳这边养义军的粮饷实在不够了,气得告示前的江湖人立刻就要掏钱袋子表示自己自带伙食费,可郭盟主铁了心,只收三千个,最后闹起来不得不办了个比武大会,前三千名胜者可参军。
黄蓉这些天就是在忙着比武大会的事,忙得人都瘦了一圈,见到自家父亲当面,还足足愣了好一会儿。
黄药师取了面上易容,见女儿也有了些年纪,心里感伤,揉了揉女儿的额发,东邪冷傲,也就这片刻的温柔,随即就沉下脸色,问道:“郭靖人呢?”
黄蓉擦了擦眼泪,笑道:“他还能有什么忙的?忙着征兵呢,爹,你真是好狠的心,就忍心这么多年不来看蓉儿。”
黄药师摇摇头,说道:“儿女不是负累,你过得好就行了,时时跟着你,看着你,那我是人,还是个灯笼?”
黄蓉给逗笑了,黄药师轻咳一声,又问道:“芙儿、那孩子是叫芙儿吧?我听过儿说起过,襄阳城里也到处是她的名字……”
他说着,眉头皱起来看着女儿,“这名声是谁传出去的?”
换成旁人,大约第一个怀疑郭靖,但黄药师深知郭靖的脾性,还真没往他身上想,只是一个女儿家罢了,名声传得这么响,不是有心人背后推动,怎么可能?
黄蓉啊了一声,哭笑不得地道:“那不是谁传的,就是这么传出去的,芙儿喜欢看她爹练兵,平日里还会在街上闲逛,见过她的人多了,名声也就传出去了。”
黄药师还是不信,黄蓉叹道:“爹你见见她,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