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不想被人看见扮姑娘,手忙脚乱地在角落裹着衣裳。
施绵想与严梦舟一同上去,被拦住。
“上面还有好几个呢,你上去打架啊?”严梦舟指着晕过去的明珠,道,“待会儿她爹娘就跟着袁先生过来了,你得留下。她爹位高权重,而你是她家的救命恩人。”
他将地窖中的油灯点燃,此时外面已传来训练有素的脚步声和包围的命令,官兵已近。
施绵看看明珠,再转头看看里面蜷缩着的与她神似的小孩,低着眉眼点了头。
严梦舟要在官兵看见他之前躲起来,拽着绳梯往上爬,十三在下面骂道:“你怎么就没想着让我做人家的救命恩人?合着我又是忍气吞声,又是扮姑娘,一点好处都没有?”
“不然你以为呢?就你这姿色,不是扮成丫鬟,根本就没人愿意买你。知道你卖了多少银两不……”
严梦舟上去,将地窖的门打开条缝隙,道:“就说他们起了内讧自相残杀,别提我。”
说完人影消失,施绵看着那条细缝外的小片光亮,他的脸忽然再次出现,道:“我就藏在附近,喊一声就来。”
下一个出现在地窖门口的是十三养的那只小狗,接着有官兵将地窖门掀开,把几人接了出去。
几人中除却施绵与十三,其余皆非状元镇的人,袁正庭找了处空宅院安置几人。明珠单独被人接走,严梦舟的护卫与袁正庭出现在眼前,要送施绵与十三回去,被施绵拒绝了。
“我想与他说几句话。”施绵指着缩着身子哭泣的小孩。
镇子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来的除了严狄将军,还有黔安王夫妇,袁正庭得去陪同处理事情。看见施绵,他吃惊,不能亲自照顾施绵,便给她留了时间,限定她申时两刻,必须启程回小叠池。
十三是几个孩子中最大的,被喊去问话,宽敞明亮的房屋中,只有施绵与那个男童。
作者有话说:
玉佩
施绵慢吞吞靠近了, 尽量温声细语问:“你是姓蔺吗?”
男童早已哭花了脸,惧怕地望着她。施绵对着他笑,哄着他道:“你是想你回家吗?官兵已经去通知你家人, 他们很快就来接你了。”
等男童安定了些, 施绵重复上一个问题, “前几日我见着一位蔺家老人,说她丢了孙儿,是你吗?”
这次男童含着泪眼点头了。
施绵又道:“那你娘姓什么啊?你与我说说,我好帮你找。”
“我娘姓方……”
“方?”施绵有点儿迷茫,她坐下来静思了会儿, 低头在袖中掏了起来。
被关进地窖中后,那妇人被她的首饰吸引,搜身匆忙,没发现她袖中暗袋里藏着的东西。
她摸出那块雕着白隼的玉佩, 问:“这个东西你认识吗?”
她将玉佩递到男童跟前,男童伸手过来摸了摸, 在她期盼的目光下, 老实道:“不认识。”
施绵的心凉了大半。
三年前, 她差点命丧黄泉, 被施长林抱去了小叠池, 托付给东林大夫。她醒来后, 施长林告诉她许多事情, 其中之一,就是她娘没死。
“你不是克星,你娘也没死, 她是被迫与我成亲的, 她、她走了, 另嫁他人……”
她娘是假装难产而亡,实际随她喜欢的人走了,宁愿去做一个小铺子里的老板娘,也不愿做京中望族施家三夫人。
她不爱施长林,施长林接受,但觉得她是爱施绵的,亲生骨肉,谁能不疼爱呢?
“她是离开了我,可她走之前特意为我取了乳名,一定很舍不得我。”施绵这样想着,端起桌上的水喂给男童。
男童的娘亲姓方,那他就不是自己的弟弟。说她与这个男童有些神似,或许只是护卫和十三花了眼。
但施绵还是想陪着男童等他家人来,还是想亲眼见一见那位蔺夫人。
她从生下来就没见过娘亲,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机会,也想试一试。
施绵陪男童说着话,表面不骄不躁,实则心中很是不安,怕见到蔺夫人,又怕时间过的太快,她要赶回小叠池,会错过蔺夫人。
这一日她经历许多,身心具乏,不知不觉坐在床边睡了过去,混沌中,施绵突然右臂一颤醒了过来。
冥冥中似有天意指引,她惊站起来,望向了厢房门口。
外面有官兵的询问声,很快,一个穿着靛蓝粗衣的妇人疾步进来,她在越过门槛时看见屋中的情况,视线略过施绵,落在榻上的男童身上,通红的眼眶瞬间流下泪来。
“小宝!”她哭着跑到床边,一把抱住了男童。
男童刚随着施绵睡了过去,被唤醒,看清眼前妇人,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搂紧了她的脖子。
母子二人哭得难舍难分,施绵静静站在一边,忍着麻木的双腿,右手紧紧抓着那块白隼玉佩。
她没见过生母,只听施长林说过,她娘脖颈上有一道疤。
蔺夫人的脖颈上环着男童的双臂,令施绵无法窥见。她只能去观察蔺夫人的头发,看见她满头青丝用一枚素雅的玉簪挽起,大约是赶路太匆忙,耳后有一缕松动,卷曲着搭在衣领上。
施绵悄悄往床头挪动,看见了蔺夫人的眼睛。
那是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看着很憔悴,像是几日没合眼,此时疲惫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压住,即使流着泪,也格外的美丽。
男童哭得险些背过去,蔺夫人忙松开他给他拍背。施绵拘束地站着,见状慌张端过温水递给她。
“有劳了。”蔺夫人接过,一手给男童拍背,一手小心地递水让他抿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