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真是应景。
临月居外,枯萎的梧桐树枝高高印在淡青的天上。
“小九,我们还是道侣,一同欣赏乞巧节的花灯,有何不可?”扶清说得认真郑重,周围细小的雪花将她墨色的眼眸,衬得十分瑰丽深情。
真讽刺啊,殷九弱听见「道侣」这两个字的时候,就笑得止不住咳嗽,咳出点点猩红。
扶清到底认为「道侣」是一种什么东西,是拜过天地就能做道侣了,还是立过誓言就永不会变。
天地可欺,誓言可毁。
建立在谎言上的情意,开得再美再艳,也是假的。
殷九弱感到自己冰冷的身体里,忽然被扶清的话点燃,有什么名为「恨」的东西,熊熊燃烧起来。
燃得越来越高,越来越大,就快将她也焚烧干净。
能烧干净也好啊,就不必再看见这个肮脏的世界。
一片静谧之中,忽然响起阵阵乐声。
今日好像是沧澜某位长老的大喜之日,这吹吹打打的庆贺之音都传到了鹤雪峰这座孤山上来。
殷九弱与扶清对视着,漠然与迷茫交替,只不过漠然的人变成了殷九弱。
她好像回到了那一日,穿着大红婚袍被钉在处罚罪人的盘龙柱上。
她心口破了个大洞,呜呜的风声穿过,不断提醒她,穿心而过的那柄剑,也曾为她遮风挡雨。
除魔卫道的正义喊声中,她无声地坍塌下去,像是被衝天的海浪淹没,再被无边烈焰焚烧,留下余烬供人用完后践踏。
“道尊,您不会是修道修坏了脑子吧?”殷九弱一把擦掉唇边的血迹,她盯着扶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们怎么可能是道侣。”
“那我们是什么?”扶清回以不躲闪的失落凝视。
殷九弱这时候才发现扶清墨色的瞳孔也可以不冰冷,变成很温柔的颜色,让人沉溺又恍惚,可它的主人却是何等残忍。
“一个骗子,一个傻子。”
“小九,你……”扶清手心握着金绣的帕子想给殷九弱擦拭唇边的血迹,可她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手足无措的乏力。
“长梵道尊,你们修仙修得没有人性了吧,成亲是两个真心相爱的人才要做的。你骗过天地,骗过苍生,骗过我,骗得过你自己吗?”
“如果你还有一丝慈悲,就不要再伪装出这一套假惺惺的深情。”
“露出獠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殷九弱觉得屋里太闷,于是坐着轮椅推开门来到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