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放学,林以墨和林应礼回到家,看见季嘉回正在跟着家政阿姨在厨房忙东忙西时皆是一惊。
季嘉回听见门口的动静,手里端着盘凉拌h瓜,自然道:“吃饭。”
林以墨笑着问:“怎么今天这么好兴致?”
“因为有好事发生啊,”季嘉回抬眼扫过挑着眉的林应礼,神神秘秘地和林以墨说,“吃完饭我再告诉你。”
林应礼见她只对他闭口不谈的样子抿起了唇。
饭桌上。
林以墨见大家吃的都差不多了,放下白瓷碗,汤匙和碗壁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他轻轻地清了清嗓子,语气温润:“应礼,记得我之前说过,等我和季阿姨都闲下来了就一起去看nn吗?”
林应礼点了点头。
林以墨:“这周末我们一起去好吗?”
林应礼顿了一下,瞥了眼正在慢悠悠喝汤的一脸坦然的季嘉回,也谨慎地点了头。
季嘉回今天兴致好到甚至亲自去洗碗。
她手上戴着防水手套,心里想着的是按着林以墨提供给她的那条线索追查到了和季迦当年的si有关的进展。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进度停滞了多少年。
林以墨靠在厨房门框边看了她一会儿,水流安静地淌着。
他走到她身旁,拿起碗布帮她擦拭着碗筷上的水渍,低下头问她:“什么事这么开心?”
“我想,能让我开心的只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
林以墨笑了一下:“能帮助到你我也很开心,季迦——”
“嘘,”季嘉回竖起食指示意他不要出声,摘掉手套走出去瞧了眼静悄悄的空无一人的客厅,“我们去书房说。”
“应礼去自己房间写作业了。”
季嘉回说:“我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
更不想让他知道。她在心里说。
林以墨倚靠着季嘉回的办公桌站着,季嘉回在他身前隔着稍些距离站的笔直。
他眼尖地看见季嘉回桌上的相框,用眼神请示了一下季嘉回,得到应允后他拿起来看。
“这件事里面,季迦是被牵连的受害者?”他斟酌着问道。
季嘉回不假思索:“当然,我带出来的孩子,我对他了解的很清楚。”
“你调查到了些什么?”
季嘉回停了两秒,拇指摩挲了一下桌子的边角:“是那个小姑娘一直在跟着季迦,每天,几乎到了无时无刻的地步而季迦呢,好像不是很乐意。”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季嘉回说了个时间点,转而又皱眉道:“那个小姑娘前两年都很文静的,高三的时候突然就变得有些神经质了。”
林以墨还在思索着那个时间点,季嘉回又补充说:“我还得谢你一下呢。”
“嗯?”
“前两天你给我资料的时候,我看到了你办公桌上的情书,我和我找的侦探交流的时候,提了一下有没有可能是青春期萌动了些心思,他今天上午和我说,有人曾经看到了那个小姑娘在学校后墙烧东西,”季嘉回语速很慢,“看着也像是情书。”
林以墨一愣:“情书?”
“嗯,上面写着宁遇,”她调侃说,“是有善于发现的人发现了班长其实是个很可ai的nv孩子么?”
“善于发现?”他哼笑了一声,突然鬼使神差地联系了起来,冷静地问道,“你之前说,这个和你弟弟有关的小姑娘家庭条件是不是也不是很好?”
季嘉回点了下头,捕捉到他话语里的关键词:“也?”
林以墨温和地笑了一下,心却高高地悬起:“我好像有了点别的思路,等我捋清楚了再告诉你。”
“会不会太麻烦你工作了?你替我c心的也太多了。”季嘉回假心假意地关切问道。
“你呀,”林以墨无奈,“你巴不得早点水落石出吧。”
季嘉回柔婉地笑着,林以墨看着她的笑,眉眼也软和下来:“嘉回,明天跟我一起回家?”
“当然,刚刚在饭桌上不就说好了?我明天的工作已经推掉了。”
林以墨沉沉道:“我妈她身t不太好,自己知道也许挺不了多久,所以可能会和你说一些话,你就附和一下就行,也别太在意。”
“一些话?”
林以墨和她对视:“催婚的话。”
“没关系的,你帮了我这么多,我们当时不是早就说好,领证这个事对我无所谓的。”
“真的无所谓吗?”
林以墨忽然又看向她的办公桌,在他刚刚拿起相框的地方,还有着一张拍立得。
季嘉回意识到那是今天自己收拾手包的时候拿出来的那张、和林应礼在运动会上拍下的。
她抿起唇,望进林以墨深邃又平静的眼眸。
林以墨又重复了一遍问话:“真的无所谓吗?”
季嘉回的心倏地一落,没多久,她轻轻地答:“嗯,无所谓。”
周六一早,林以墨就驱车带着两人去往了林家城郊的住处。
今天天气不错,雾气被yan光驱散,空气格外清新。
季嘉回坐在副驾驶把车窗降下,看着窗外一大片的农田和别墅,问道:“你小时候住在这里?”
林以墨摇头:“没有,小时候我住在城区,我爸走的早,后来我工作了不能常常陪我妈,她就说想来乡下住。”
“隐居吗?”
林以墨借着看右视镜的动作瞄了她一眼,失笑:“你好像有点羡慕。”
“没有。”她一本正经。
林母早就等在了花园里,笑弯了眼迎着三人下车,嘴上不住地念叨:“丫头来,快让我看看。”
季嘉回对这个称呼颇为新奇,林以墨哭笑不得,季嘉回噙着笑走到了林母的身旁,和她一起往房内走。
林母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另一只手一下又一下地像是给小动物顺毛一样0着她的手背,和蔼道:“丫头,以墨对你不好的话,你随时都能来找我。”
“好,虽然他对我挺好的,”季嘉回眨了眨眼,“阿姨您叫我嘉回就行。”
“好,好。”林母不住地说,脸上的皱纹都因为笑的幅度而加重了许多。
王姨是一直照料着林母日常起居的人,林以墨费了不少心思选的,为人十分稳重,心思又细致,照料的很妥当。
她走在林母的另一侧扶着林母往里走,偏过头来笑着和季嘉回说:“阿姨一直在说,等儿媳妇等的人都憔悴了。”
季嘉回温婉道:“那我应该早些来的,让阿姨等我等了那么久,还有点内疚。”
林母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背:“说什么呢这孩子。”
林以墨接过王姨倒好的茶水,走进客厅里把茶杯放在茶几上,清了清嗓子说:“妈,别老拽着嘉回说话了,喝点水。”
“我好不容易盼来的儿媳,我现在不讲两句,之后就没机会讲了。”
季嘉回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林母:“阿姨,别这么说,您只要想找我讲话,我肯定立马来。”
“你有这份心但我不一定能有这个福气,”林母看得很开,转而假装怪她道,“怎么还叫我阿姨,是不是该改口了?”
林以墨兴许是怕季嘉回心里不舒服,连忙抢在季嘉回之前答道:“妈,我和嘉回还没领证,现在喊不太合适吧。”
“为什么不领证?你吊着人家小姑娘是不是?”林母瞪了林以墨一眼,“要我看,嘉回条件可b你好多了,是不是嘉回不愿意?”
季嘉回笑了一下:“妈,别这么说,我们俩选了个好一点的日子,一周后就去领证。”
林母果然惊喜:“真的?”
她连忙把王姨叫了过来,戴上了老花镜细细翻着日历和h历,不住地说:“好好,确实。”
林以墨坐到她身边:“真的?”
“我做人很真实,从来不说假话。”季嘉回也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动作的间隙不动声se地看了一眼侧躺在另外一个沙发上戴着耳机神se淡淡玩手机的林应礼。
他带的是头戴式的耳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里那小块亮着的屏幕,努力装着没听见却被下垂的嘴角泄露了自己不愉的心思。
她放下茶壶的时候对上了林应礼执拗又赌气的目光。
她当然知道林应礼的心思,领了证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和林应礼是法律上的一家人,也再无可能。
普通的一天以及她不放在心上的话,毁掉了一个孩子单纯的梦。
外头的风好像刮的大了起来,撞着透明的窗子。
大块的云朵一下子现了形,天气忽地就转y了。
季嘉回平淡地移开了视线。
中午吃饭时,林应礼放下筷子就又开始鼓捣着手机。
季嘉回抬眸看了眼墙上的日历,淡声说:“应礼,作业是不是没写完?去楼上写作业,写完之后拿给我检查。”
林应礼和她对视了片刻,低低地“嗯”了一声就上了楼。
林以墨看着他挺得笔直的背影,若有所思。
林母笑着说:“应礼这孩子倒是听他妈妈的话。”
季嘉回也不推脱:“我教导孩子确实有一套。”
林母嗔怪:“你工作这么忙的,哪里有孩子可以用来练手?”
季嘉回见林应礼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楼梯转角,才弯了弯眼睛说:“我之前有个弟弟,一直是我在管,也很听我的话。”
饭后。
林以墨被林母拽住y要交代着婚后注意事项,季嘉回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脱了身,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参观着这间房子。
她顺着楼梯来到了二楼,手背在背后细细地打量着古朴的装修。
咔嗒。
是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她一怔愣,忽然手腕就被拽住,极大的力道将她从后一把拽进了一间房内。
她被压在门板上,背对着后面的人。
林应礼一只手钳制着她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则握住她的腰。
季嘉回只是心稍微悬了一瞬就安然地落下,稍稍扭过头,对上了他晦暗不明的眼神。
“真的?”
良久后,她才听见林应礼g涩地问。
她的身子都有些麻了,季嘉回转过头,轻轻地挣脱开他的桎梏,额头贴上门板,轻声回答:“真的。”
季嘉回丝毫不畏惧看到林应礼的表情。
她看见林应礼轻轻眨动着睫毛,游离着视线倔强地不肯去看她,又在深x1了一口气之后移回了目光,伸出手试探着g了一下她的手。
季嘉回也没躲,垂下目光看着并感受着他温热的掌心。
林应礼哑着声问:“那我拉你的手,你为什么不躲?”
季嘉回高高地挑起眉,反问:“我为什么要躲?”
“你不觉得,我们俩这样特别不合适么?”
林应礼一眨不眨地观察着她的神se,想从她眼里看出一点迟疑或是犹豫。
但季嘉回没有。
她松散地笑了下,散漫道:“我这个年纪能觉得有意思的事情不多了,和你‘偷情’这件事,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林应礼g着她的手的力道缓缓收紧,自嘲道:“我算什么?真把我当儿子?那天和我在宿舍说的称呼当真了?我以为你在和我tia0q1ng。”
“有tia0q1ng,也有认真。”季嘉回感觉到他的手心渐渐生了汗,把手就想往外ch0u,反被更用力地攥紧。
“是不是我一直以来都太乖了?”林应礼忽然放轻了语调。
季嘉回一怔:“……什么?”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像是漆黑的雨夜,平静道:“是不是我一直以来都太乖了,让你觉得,你可以随便对我做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而我永远会听你的话,服从你的命令?”
林应礼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像是闪电划过夜空。
季嘉回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剧烈收缩了一下。
她没有否认,继续淡淡道:“我觉得你现在的重心应该放在高考上,而不是关注我去做什么。”
他嗤嘲着笑了一下:“你觉不觉得,你有一些答非所问?”
“因为,如果你考好了——”她停顿了很久,都迟迟想不出后面要说什么。
林应礼垂下眼接着她的话头说:“这样吧,我如果考上了莺城大学,你怎么奖励我?”
季嘉回忽然0了0他的脸:“我就……我就替你约个祛疤手术吧。
这个疤不好看,不要留在你脸上了。”
林应礼一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季嘉回看,缓缓开口问她:“……什么?”
季嘉回神se淡淡,忽然轻笑了一声,说:“然后,我带你去个很远的地方。
就我们俩。”
我能买下一整座农场,在里面种满粉se月季。然后,我们在花海里拥吻,za,你当个花农,我就去种地,自给自足。”
林应礼弯起眼睛,那点不安的心思消弭,立马被哄好了:“月季有刺,我们可以种点别的,草莓怎么样?”
“草莓……”季嘉回呵笑着,“到底是想在哪里种草莓?”
“……哪里我都愿意,和你在一起就行。”林应礼已经探身靠向了她,双手小心地捧住她的脸庞,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面上,轻声呢喃着说着情话。
季嘉回对上他深邃的眼睛,仰起脸hanzhu了他的唇,轻轻吮着,很缱绻。
楼下。
林以墨在厨房切水果,王姨走到他的身边:“以墨。”
“王姨。”
“你带回来的那个姑娘——”王姨斟酌着后面的语句,林以墨洗了洗手,问道:“嘉回怎么了吗?”
王姨皱着眉:“会不会和应礼有点太亲密了?”
“……嗯?”林以墨极快地蹙了一下眉,转眼就温和地又道:“什么意思?”
王姨压低声音:“我看见刚刚吃饭的时候,应礼的膝盖碰了那姑娘好多次,而且,他看她的眼神也不像是看‘妈妈’的眼神……你如果真打算和那姑娘发展下去,还是提醒一下应礼吧。”
林以墨缓慢地眨动着眼睛,安抚道:“没事的王姨,我心里有数,不光是我,嘉回和应礼都有,都是大人了,不要担心我们。”
一模就在这个周四和周五,考完便能得到一个月不到的寒假。
周三。
一大清早,季嘉回穿着一身黑se大衣,手边摆着的是同se的行李箱,在玄关换着长靴。
屋内暖气很足,林以墨就穿着一个休闲白se毛衣,靠着柜子半眯着眼轻声说:“注意安全。”
季嘉回轻轻地“嗯”了一声,拉开门,外头料峭的寒风就一gu脑地裹着雨丝卷了进来,林以墨的困意就被吹走了。
他站直身子,往前给季嘉回围上围巾:“马上要寒假了,你也就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
“是。”
“方明桉来了吗?”
“马上。”
他看出她的兴致不高,叹了口气,把季嘉回的头发从围巾中ch0u出来,温声说:“也替我给季迦送一束花吧。”
季嘉回这才慢了半拍地抬眼:“嗯?”
林以墨却不再多说,看见方明桉已经把车开到了门口,推着她的肩:“走吧,一切都好,我保证。”
季嘉回上前轻轻环抱住了他的肩膀后就不言地离开了。
车内。
方明桉打着方向盘:“走了?”
“走。”
“要不要接阿姨他们?”以前季父季母总会跟着去。
季嘉回淡声说:“不了,他们说今年想过年的时候再来。”
中国人谈起过年这样的词语,似乎总会觉得与幸福相伴。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们逐渐在走出y影呢?
方明桉眼里有了些笑意:“挺好的,总是在特定的这天来总会有些失了新意。”
他转过头看向脸埋在围巾里的季嘉回:“你呢?”
“我?”她停顿了良久,手缓缓地抬起攥了攥柔软的围巾,轻声说,“我不去。”
方明桉还没来得及再劝几句,就听季嘉回继续道:“因为以后,我也应该都不去了。这次去,是最后一次看他了。”
方明桉立马靠停在了路边,有些难以置信:“什么?”
季嘉回淡笑着:“你说得对,我得走出来,不能被他束缚住。我这些年,因为他确实有些偏激了,我不想让季迦看见疲累的我,他应该也不想在固定的时间里,因为我而再次被折磨吧。”
方明桉沉默了许久,又再次驶上了路:“是因为那个孩子么?”
季嘉回:“是也好,不是也罢,我要去过我自己的生活了,有这个好的结果就够了。”
林应礼起床之后没见到季嘉回的身影,拿起一片吐司随口问了句:“她呢?”
林以墨回答:“出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