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的男人往身边一捞却扑了个空。
他皱了皱眉,眼睛倏然睁开。
坐起身环视周围,发现要找的人就背对着他坐在化妆台前的紫丝绒凳上。
“不是说累了?”
没理他的调侃,殷ai弥抱着盒子转过身来,眼睛里在笑:“谢谢哥哥的礼物。”
“你就知道是送给你的了?帮我转交给爸。”男人也没了睡意,索x拿个枕头垫在手肘那儿撑着头看她。
又是不着边际的玩笑。纸上还白纸黑字写了她的名字呢。
盒身中心的卡扣暗光闪烁,更浓厚的檀香扑鼻而来,里面装的是一柄湘妃竹扇。
小心翼翼地把扇子从绢布套里ch0u出,一点点展开。
竹叶斑斑,竿杆交错。明明是点在扇面上的画作,却仿佛能看到竹林在微风中摇动,侧耳好像能听见虎啸龙y。
殷ai弥看到这幅画时心里已经大概明白作者是谁,看到落款印章才完全验证了猜想。
她话中带着惊叹:“不愧是出自明代碧棠夫人之手的佳作。对了,怎么这么巧被你遇上了?”
这话要是让俞曜的亲信陈集听见怕不是要站起来大声反驳。哪是什么碰巧遇见。知道她对名包名表没兴趣,唯独ai些古董字画,碧棠夫人的作品尤甚。早在一个月前就派人着手打听扇子的踪迹,直到今晚拍卖会还不放心,本人亲自过去盯场。
然后这份贵重的礼物才历经波折到了殷ai弥手里。
可这些背后的缘由是殷ai弥压根没敢想象的东西。
她只当真的是俞曜去拍卖会可能是为了见什么重要人物,顺便给她带个礼物而已。
不管怎么样,这确实令她开心。
看义妹久违地像的孩子似的拿着扇子翻来覆去把玩,俞曜眼中是连他自己也没察觉的柔和。
很久没有见她这么轻松的表情了。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他面前隐藏自己的情绪的?三个月前?一年前?都不是。还在更久远的时候……
殷ai弥开了台灯,在光下细细地看完了扇面的正反两面。
一gu惘然穿破兴奋的屏障升了上来。
对啊,扇面是竹子。
只是竹子。
垂下眼睑掩盖起扫兴的失落,nv人口气轻快:“青竹配才子,桃花赠美人。原来我在小俞总心里还是个人才,真是受宠若惊。”
碧棠夫人画作有二绝,一是苍翠的竹子,二是妃红的桃花。如果说她的竹子是孤高清冷的化身,那桃花就是一个绚丽灿烂的yan丽美人。
竹子和桃花一刚一柔,一冷一热。通常会成对出现在拍卖会上。
她的桃花扇很向来受世界各地的nv收藏家青睐。
如果是作为礼物送给nvx的话,桃花显然b竹子要更加合适。
但现在……
这是否说明她在他心里还是那个使用方便的小跟班,无关风月。
连nv人都不是。
也许是夜se太昏暗,俞曜没能看到nv人眼底那些复杂的情绪。
他翻了个身,随意调侃:“是啊,给自己贴金的人才。还对公司不离不弃,令人感动。”
殷ai弥笑出了声。不知道是被俞曜逗笑的,还是因为一些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惘然原因。
把扇子合上收回盒中,她重新拿起了那张写着欢迎回家的纸条。
灯又被关上,明媚的美人脸庞又重新陷入银灰se的夜晚中,像一尊冰冷冷的青釉瓷器。
没关系的。她不会天真地奢望ai情。只要能够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就可以了。她什么都愿意做。
“小俞总对妹妹真是没得说,昨晚一出手就是两把明代的扇子啊!”俞曜的亲信,助理陈集伸出两根手指在众人眼前晃悠。
难得没有额外行程的午休时间,秘书们常去的休息室里几个员工难得清闲。
“就算是古玩也要看是什么名头嘛。慈禧的玉碗和王爷府某小姐的簪子能是一个价吗?有的古董其实也没有想象中贵。”
在座的几位都是跟随自家老板进出的jg英人才,富贵如流水的大场面已经司空见惯,世俗认知中的”昂贵“已经不觉稀奇。
“这你又想错了。是那个明朝才nv碧棠夫人画的。”陈集端起茶杯来,吹了吹上面的热气,“还是她最出名的两样,竹子和桃花。”
几个听众默然。
还是有人提出了质疑:“不一定两把都是送给她的。毕竟……那又不是什么亲妹妹。”
殷ai弥什么背景大家心里都清楚得不能再清楚。虽然她的学历和能力也能胜任当前的职务,但有点脑子的成年人都知道,她能进俞氏,还不是因为有另一层身份在么?
人才虽好,可这一年又一年,再优秀的人才在俞氏集团面前都如过江之鲫。对公司来说选谁进来差别都不会太大,只看上头选择让谁进来,这才是关键之处。
作为一个无血缘的“关系户”来说,能混到这个位置上已经是俞家人厚待她的。
又何必花这些钱给她买礼物。
“不过奇怪的是,小俞总的确让我把两把扇子分开包装的。”陈集又补了一句。
“对吧对吧。”先前质疑的人点点头,肯定自己的猜想。
陈集又说:“我猜啊,是桃花扇送妹妹,竹扇送客户。两不耽误。”
话音未落,手机就震动个不停。
他忙放下杯子,接了起来:“喂?小俞总吗?”
电话那头的领导说了些什么,陈集连连点头。
“好,我知道,”他对同事们眨眨眼,示意自己才对,“见林总是送昨晚那把碧棠夫人的扇子?明白。”
旁边的人深以为然。果然亲信不是白当的,就是了解老大。
“送桃花那把?……明白。”
————————————
碧棠夫人为虚构人物哦。
这几天网络有点问题,不过现在没事啦~会坚持更完的!大纲都写好了。
感谢大家陪伴
“啊?送义妹的是竹扇啊?小俞总这是什么逻辑?不懂。”坐在陈集身边的nv同事捻起银盘边上的一块粉se马卡龙,“桃花扇送客户和家里人都合适,可送竹子给殷ai弥可就太显生份喽。”
“小心说话,吃你的东西去。不管怎么样殷助理也是他们俞家里的人。”陈集重新端起杯子啜饮。
据他所见,自家老板对这个便宜义妹可看重着呢。至于为什么不送一般nv生偏ai的桃花图样,那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陈集虽不知道事情的全部细节,可也猜得不离十。送竹扇的原因就连收礼物的殷ai弥本人也想不明白。
这点j毛蒜皮的小心思她又不想去劳烦俞津明用他多智近妖的头脑去解答。大材小用暂且先不说,自己和俞曜的感情进程全靠爸爸推波助澜多少有些难以启齿的丢人。
虽然俞津明现在是一副乐得包办她一辈子的架势,可殷ai弥还是不想什么事都依赖他去解决。
万一在她彻底离不开他的时候,他玩腻了怎么办?
手指在通讯录里往下滑动寻找可以谈论扇子这件事的人,一个名字从屏幕下方出现。
“喂?楚贤,你有空吗?”
作为前段时间高强度工作的补偿,今天她不需要去公司上班。
反正朋友恰好也在临近的小城里暂住,殷ai弥决定过去和她碰面聊聊。
到了地点附近,她开着车在周围转了好几圈也没有看到什么像样的楼宇建筑,最后只能把车停在路边大树底下画着方框的停车位上,下来徒步寻找。
解开安全带,车门往外一推,外面的热浪势不可挡地压过了车内的冷气,包住了全身。天生t质偏凉的她几乎是在下车的同时鼻尖就开始冒汗。
弯腰从车里拿出墨镜戴上,她正式开始观察四周有可能被称之为咖啡厅的地方会是哪里。
她停车的地方是个路口。街道不宽,是大概只能供两辆车并排通过的宽度。在琳琅满目的商铺和车道之间,有不少小贩推着三轮车叫卖,还有的g脆直接把淋雨布铺在地上摆起地摊。
烈日下行人熙熙攘攘,吵闹的市井喧哗和太yan的热度r0u杂在一起,让这里像一口煮沸的大锅。
殷ai弥想了想,马上在脑内否定了在这个拥挤狭窄却又复杂的地方里准确找到咖啡厅的可能x,又打通了朋友的电话。
“喂?你在大树下?那不是到了嘛。”电话那头nv声懒洋洋的,“你左边是不是有个绿布围着的大棚?进来就是了。”
这是……咖啡……厅?
殷ai弥一踏进去就觉得自己今天穿错了衣服。
这就是个在平地上用绿网布围起来的凉棚。空调是完全不用想的,只有几台挂壁式大风扇在左右摇摆,呼呼吹风。走过它们的时候上衣的花边和下身的裙摆都像被外力扯住似的偏向另一边。
尽管风力很大,但温度感觉丝毫没有降下去。
竹质的桌椅尽可能地塞满了棚内的所有空间,几乎每张桌子边上都挤满了客人。他们大都说着本地方言,应该都是在这里休闲消遣的附近居民。
“ai弥,这边。”最左边角落里的nv人举手示意她过来。
殷ai弥像得救似的快步走过去,穿过随意摆放的桌椅空隙不难,让她不自在的是人们若有若无打量的目光。
等她擦着额头上冒的汗坐在竹藤椅子上的时候,桌对面的朋友已经笑得不可开交。
殷ai弥脸上无奈,“楚贤小姐……”
坐在对面的nv人手一挥立马制止了她:“别正儿八经叫我那个老古董的本名,在这里叫我小楚就好。”
她虽然这么说,殷ai弥却不敢真的应。
nv人穿得非常日常随意,长头发挽起来用一支笔固定,上身套一件松垮垮的印花t恤,下面穿了条短k,露出一对泛红的圆润膝盖来,惹人怜ai。
外表看似和周围环境融为一t,但细看神情举止还是透露出独有的气韵来。
这个大大咧咧坐在凉棚里的nv人,就是盛家那个出了名的“叛逆二小姐”。
盛楚贤熟门熟路地招呼服务员过来,偏头问她:“喝什么?”
和她这个正牌名门大小姐一b,向来在象牙塔里的殷ai弥反而没有在这种地方喝茶的经验:“你有什么推荐?”
“那就两杯蓝山咖啡。”盛楚贤对服务员说。
没等殷ai弥开口,她又用手挡着外面对殷ai弥小声说:“反正点什么咖啡都一样,你喝个味儿就行。”
“楚贤……”殷ai弥看到她不满的眼se,改口:“小楚,你要在这里待多久?上次慈善晚会上我见到了盛老太太,她很想你。”
“想我?是想我联姻吧。”盛楚贤不以为然,“这里很好玩。我还要多待几个月,取材够了再走。”
肆意自由,古怪刁钻。叛逆的盛家二小姐却是她唯一能说得上几句话的朋友。
世界真神奇。
服务员端着咖啡过来放下,玻璃杯底和桌面相碰,发出清脆利落的声音。
殷ai弥自认从不是挑剔物质的娇气大小姐,可看着面前这装着“蓝山咖啡”的玻璃杯,一时间也下不了口。
临时搭建的凉棚,吵闹的人群,廉价的饮品。无论哪一样都在她预想之外。
正如她其实从来都看不懂盛楚贤,这位真正的名门大小姐。
盛楚贤托着腮看,见对方脸上露出呆愣的神情后顿时支起头来,得逞地笑:“我就是在等你这幅表情呢!”
殷ai弥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应才好。
在各式名流宴会上学到的礼仪早已融入骨髓,她拿起杯子抿了几口,唇边挂上得t的笑。
盛楚贤见她反应过来后,又重新撑起腮,另一只空闲的手随意转着杯身,百无聊赖:“你才是真正的大小姐。”
“你又说笑了。”殷ai弥马上否认。
“在我这里不用这么拘谨的,ai弥。”盛楚贤拿x1管戳着杯中的冰块玩,语气b杯中冒的冷雾更加轻飘,“盛家和俞家本来关系就不错,况且我只是个没话语权的花瓶罢了。”
从小寄人篱下的经历早已练就了殷ai弥一身察言观se的本事。盛楚贤话都赶到这儿了,她自然清楚再客套下去只怕会惹对方不快。
可话虽这么说,两个人之间又怎么能避开身后的背景。就连她自己说的话也越不过家世,不是吗。
殷ai弥沉默,并不回答。
盛楚贤叹了口气:“老太太身子还好吗?”
知道对方说的是盛老太太,殷ai弥这下答得流利:“在慈善晚会上见到过,老人家气se很好……”
盛楚贤不想看她yu言又止的样子,“然后呢?”
“她有提到过你。”殷ai弥抬手擦了擦鼻尖上的细汗,“我知道我没资格对你说这些话,但我想……你回去看看她会不会好一点?”
搅动冰块的x1管停了下来,但惯x让杯中的漩涡旋转不止。
盛楚贤只是看着这位面容姣好的俞家养nv,心中五味陈杂。
她和殷ai弥年纪相同,两人算是一起长大。在殷十八岁之前,从未有人把她当回事。殷的存在感就连她家老太太怀中的猫都不如。
可十八岁以后,一切都变了。
在旁人都以为她成年后要灰溜溜脱离俞家打回原形的时候,她t面风光地进了好大学,又顺顺利利地去俞氏工作。
从以手段厉害出名的俞家父子手中讨到好处,可真不容易。
哪怕她谨小慎微成这样,都还远远不够。
她大概还额外付出了些什么……
盛楚贤语气淡淡的回她前面劝说的话:“你当然有资格,如果你把我当朋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