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微叹了声实在是暴发户的做派,华夫人伸手朝那珍珠门上摸过去,还未入内,就已经啧啧称奇:
“掌上明珠、掌上明珠,这才是盛世里帝女的做派了。单这一扇门,十个从前的圣懿帝姬也比不过去。”
待推门进去后,里头一众奢侈富贵更是险些晃瞎了婠婠的眼睛。
摆件陈设,茶碗桌椅,没有一件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她指着窗沿下那只红瓷笑道:“华娘你如今去我殿里看看,只怕我的东西都还不如她呢。”
华夫人不以为意:“那是娘娘自己节俭不爱用这些,又不是陛下舍不得拿与娘娘用,有什么可说的,娘娘别说的倒像陛下亏待娘娘似的。”
这话堵得婠婠再无言以对。
华夫人又探手摸上殿内垂下来的纱帐:“呀,这、这、这也是南海国那里贡来的所谓鲛纱吧?天底下真有这样的纱呀,我这辈子也算睁了眼了。娘娘您来摸摸呀,这纱……真真儿鲛人织出来的了。”
历朝历代的宫殿内里大多宽阔空荡,这是为了从外头看显示出雕梁画栋的高耸气派。
但是这样的房屋,保暖、聚气、隔音、防尘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哪怕是夏日里也不容易凉爽。
所以殿内都会垂下许多道纱帘帐幔,用来将空间分割。
皇帝命人在掌珠阁里悬着的纱幔,就是南海国进献的所谓“鲛纱”。
南海国本来也是中原王朝的藩属国,但是最近一两百年来已经不再向中原的帝国进贡称臣了。
直到晏珽宗前年腾出手来整顿,在琼州岛之南部署了许多的水兵和战船,将战船的炮口隔海相望地对准了他们,他们这才老实下来,知道如今碰上了硬钉子,立马称臣纳贡来了。
这是头一年贡来的鲛纱,全都摆在了和鸾的殿里。
而且只是给她当垂在地上的纱帐。
婠婠小时候哪见过这些。
别说她小时候了,就是她太爷爷那辈人,都多少年没见过所谓鲛纱。
婠婠叹了口气,又往前走去,看见了一个同样垂着鲛纱的婴儿摇篮。
宫人向她解释说,这是皇帝亲自命人为永兕帝姬打造的摇篮。
这摇篮由一整根的金丝楠木打造而成,楠木表面上又用真正的金丝以珐琅的工艺描绘了各种麒麟瑞兽、凤凰鸾鸟的图案,然后在这些图案上镶嵌着各种宝石明珠美玉,一时间几乎富丽奢华地亮瞎婠婠的眼睛。
——她从未见过谁家的婴儿摇篮是做成这个样子的。
晏珽宗几乎命人在这个摇篮的外侧所有能镶嵌东西的地方都镶嵌上了各种宝石。
那久贫乍富一般的做派简直就要藏不住地暴露出来了。
婠婠上前仔细认了认,发现这些镶嵌之物还都是天南海北地来自各种地方。
四海八荒的贡品。
其中还有一半以上是皇帝从前东征西战俘获来的战利品。
而那摇篮里面已经铺上了小枕头和小包被,显然是都已经开始给和鸾用起来了的。
等那宫人下去后,婠婠和乳母华夫人在这掌珠阁里仔细看过每一处,对华夫人笑道:
“他之前总说叫我给他生个女儿,说想要把我重新养大一遍。幸亏我小时候没让他照样,否则被这些金呀玉呀的一堆,眼睛也要看花了,还不知我有没有那样的福气受着这份厚爱呢。”
华夫人立马回道:“纵使娘娘没有,我们小帝姬也是有这个命格的!小帝姬生来金尊玉贵,这都是她君父为她打下的江山,里头凡百的陈设物件,哪里不是各国的贡品,人家也是看着当今君主的威名才臣服纳贡的!是她父亲亲手挣来的!我们帝姬就该打小儿起就享用这些。”
婠婠被自己乳母一日之内连连两叁次弄得说不出话来,睁着眼睛愣愣地看着她。
她只好将这理解为是长辈们的隔代亲发作了。
比如说,自聿儿出生后,孟夫人就再不关心晏珽宗,见了晏珽宗也时常这样不耐烦地冷言冷语;
而和鸾出生后,她的母亲乳母也都更以和鸾为贵,像没眼再看见她一般。
长辈们都找到替代品了。
婠婠倒不会在这上面计较,与华夫人吃了盏茶,华夫人走了后,她又去逗和鸾玩了一会儿,给和鸾喂了奶水。
她还抽空给几个好友都亲自写了信去,邀她们过几日都来宫中坐一坐,陪她说说话。
晏珽宗回来的时候听说了婠婠去看过掌珠阁的事情,也从萃澜那里听说她乳母言语间对她好生不客气,还怕婠婠心里不高兴。
乳母么,也是叁父八母之一的重要人物,婠婠犯不着和上了年纪的华夫人生气什么。
婠婠白他一眼:“我有什么不高兴的。长辈们不都是这样么,兴许来日聿儿有了儿女,你也一样的,把聿儿丢到一边,一心疼起孙子孙女来。”
晏珽宗若有所思:“听说孙女儿也会像祖母,他晏隆琥来日若有本事和太子妃生个像你的孙女,我也如疼和鸾一样宠她。”
婠婠抱起和鸾:“那你觉得阿鸾有几分像母亲么?”
这个母亲指的是孟夫人。
晏珽宗上前仔细看了看阿鸾的眉眼:“你还真别说……”
婠婠便道:“明日咱们带阿鸾去王府里看母亲吧,叫母亲自己看了,她定知道阿鸾像不像她。”
瑶瑶是六月初出生的。
在六月初的这一日,贺妙宝也收到了方上凛从云州托人送来的给瑶瑶的生辰礼物。
然而,彼时她却正裸身依偎在周澈的怀中,媚眼如丝,雪白的身躯上覆着男人宽厚的大掌来回游移。
妙宝缓和了呼吸后轻轻推了周澈两下:“好了,我今日该回去了。他从云州遣来的人今日也该到了,我不好在外面逗留太久。”
周澈恋恋不舍地亲着妙宝的锁骨和胸前:“那你明日还会再来见我么?”
妙宝吐息如兰:“不行……明日,兴许我要进宫陪皇后娘娘说些话,明日没空的。”
周澈平静地看了妙宝许久,终于才从榻上起身为她穿衣。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