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上凛哄过了瑶瑶,又陪在璍璍的身边玩了好一阵。
璍璍还有些怯生,更不会懂得去喊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为“爹爹”。
她原先有些抗拒自己在玩的时候有个陌生男人待在自己身边,但是看到这个男人对姐姐很好,姐姐也很喜欢他,所以璍璍也就没有了什么抗拒的动作,任由那人摸着她的脑袋和她说话。
他端着碗来给自己喂饭,她也一口口吃下了。
妙宝默默地看着他们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去,回了自己房中歇下。
之后,方上凛没有再主动出现在她面前半下,而她也没有再和他多碰面的机会。
他好不容易回京一趟,在家中的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陪伴两个女儿身上,其余的时候他经常外出会见旧友,他不会主动提出带她这个妻室出门见人,她也从不过问他去了哪里。
一连数日下来,别说家中的婢子仆人们了,就连瑶瑶和璍璍都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尴尬僵硬得有些可怕。
但是没人敢主动开口问起。
在方上凛回京的第二日,忠义侯府的老侯爷命人递了拜帖来,说要请方侯夫妇带着孩子去他府中做客,也委婉提起孩子们之间玩笑打闹的一桩事情,说要好生替自己那小儿子赔个不是。
那拜帖甚至压根都没送进彭城侯府的大门,方上凛只听了半句话,便不耐烦地叫门房的管事把那帖子丢了出去。
大抵也是看了方侯的态度不客气,刘老侯爷自觉被下了脸,也不想再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了,在家中还与妾室、儿孙们骂道:
“他一个云州关外吃风沙喝尘土的破落户,凭什么欺压到咱们这样的人家头上来?我不过略给他叁分面子,请他来坐一坐喝个茶,若是彼此之间有个什么误会,也不过是小儿玩闹,说开了也就罢了,他竟敢对我这样无礼!”
生下儿子刘亨的那个妾室也附和道:“侯爷说得极是了。便是十个彭城侯,加起来在咱们家也不够看的。侯爷是皇亲,是先帝的亲舅舅,便是当了两朝国舅的陶家,在咱们家人面前也是客客气气的,咱们又何必给那方家的脸?”
刘璀本来心中是有些疑虑,瞧那方经略使竟忽然回了京中,而自己儿子刚刚和他女儿方瑶闹了不快,其实是有些心虚怕对方到皇帝面前告状的。
两叁日下来,却见对方虽然对他们的态度不客气,拒收了那日的拜帖,但是终究没有什么别的动作,想来到底也没敢拿他们怎么样。
想来不过是个软柿子罢了。
刘璀心中暗自得意。
转瞬之间,皇太子的五岁生辰便到了。
婠婠早早起身,亲自去小厨房为聿儿做了一碗长寿面来,片上一层薄薄的香嫩羊肉,面汤的香气顿时四溢开来。
天刚擦亮的功夫,他们父子二人便忙着用了早饭。
婠婠给孩子理好了衣领,束好他腰间玉带上的几件配饰,然后满目柔情地看着他吃完了这一整碗的羊肉面,连汤都喝了个干净。
吃亏不是福,但能吃一定是福。
这孩子肯吃东西,长得也见快。生下来的时候虽小,但如今长到五岁上,已经和七八岁的男童看着没什么差别了。
那身太子朝服套在身上,他的身板也足够撑得起来,看起来像模像样的是个储君的样子。
吃饱喝足,婠婠给他擦了擦嘴巴,送聿儿出去忙了。
太子聿步出坤宁殿外,又郑重其事地撩起衣摆向母亲叩首,谢过母亲为他亲手做面条,又道:“儿子一定不会给父亲母亲丢了脸的。”
婠婠温柔地笑着:“阿娘相信你。去吧。”
几个教导太子的老师们簇拥着太子,带他往如意殿那里去了。
那小人儿的身影渐渐不见了,晏珽宗从身后拥着婠婠的腰肢,凑在她耳边道:“咱们回去再睡会儿吧。天色还早呢,阿鸾都还没睡醒。”
婠婠看了看他,一时良心发现,和晏珽宗轻声商量着:“我们这样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些?他还这么小,就把他推出去应付外头的一群人……”
太子聿方才出去,是去会见那些为他贺寿而来的各国使臣们的。
这并不是个轻松的活儿,两国邦交,多的是繁文缛节和各种你来我往的没有意义的问候,至少晏珽宗和婠婠都不耐烦去做。
于是他们两人一合计,决定只把太子聿一个人推出去,反正人家是为了他的生辰来的,就叫他陪着这些人啰嗦去罢。
“我们对他还差了?这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托生做咱们的孩子。”
晏珽宗懒洋洋地安慰了婠婠,
“他老子这是栽培他,早早就让他一个人出去撑场面、练胆量,来日坐在那把龙椅上面对天下人的时候才不心慌。天底下哪里还有他这样好命的太子。”
婠婠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
“好,咱们回去再睡会儿……”
太子聿坐在如意殿的高台上,神情严肃地一个个接见那些使者们,一言一行都恪守礼节,未有丝毫出错。
让那些使臣们见了大魏的储君、下一任未来君主少有聪慧、气度出众,让他们在回国之后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自己的国君大魏皇室的境况,继而在周围各国自然而然地营造出一种魏室君主贤明有谋的氛围,他们若是还盼着生乱的一日,在心里也要掂量掂量。
所以,恰在太子聿强忍着连天的哈欠独坐高台之时;坤宁殿内,他的父母带着妹妹和鸾睡得正香,早将他不知忘到了哪里去了。
待太子聿见完了这些使臣,他又要按照规矩去祭拜天地与宗庙,意为感谢上苍与先祖赐予子孙后世的福泽,祈求天地祖先庇佑他继续平安长大等等等等……
往常,若是对待宠爱的儿子或是嫡出的太子,这些事情都是皇帝皇后带着儿子一起去做的。
但是现在太子聿的父母能偷懒就偷懒,都当甩手掌柜。
这些累人而实际上没有意义的事情,但凡能甩给太子聿一个人干,他们两人绝对不愿意再出面。
——倒也不是他们光对着这个儿子敷衍了事不在乎。
实际上,之后每年女儿和鸾生辰时候的大小琐事,他们也是推给儿子去完成,叫儿子带着一干王公大臣去宗庙跪拜祭祀,替和鸾祈福。
直到中午时候的宫宴开始,帝后二人才姗姗来迟。
这是皇后自生产之后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了面。
席宴之上的众人行礼后悄悄抬眼望去,见皇后今日穿了身赤红色的洒金祎衣,拖着逶迤的华丽裙摆,如一朵盛开绽放着的牡丹。
那祎衣本多为深青、玄色的,乃是古来皇后之服,但因陛下说皇后穿鲜亮的赤红色好看,便索性命叁服官们改成了赤色。
这个颜色也的确很衬她。若是穿在别人的身上或许会显得张扬和俗气,可是落在她身上,反而只让她看上去更加矜贵和惊艳。
一晃数年过去,即便生育了两个孩子,她却仍然美得像是当年从陶公府上出嫁的那个少女一般,看不出丝毫的衰老和憔悴劳累。
果真得到帝王独宠偏爱的人,享受天下珍宝的奉养,就是不同一般。
坊间私下有人闲聊,还叹道:“如今若是皇后的肚子不再动了,这元武一朝还会有别的皇嗣降生么?”
一旁的陪聊者便会十分肯定地答道:“再无可能。陛下的所有子嗣,除了从她肚皮里出来,再没有别的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