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她说她爱自己。
她也是爱自己的。
这个字落入晏珽宗耳中时,他十分明显地浑身一震,然后竟然有些呆呆地看着她,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是平素那双如古井般幽深的眼眸,此时却亮得吓人,散发着晶莹的光亮。
他看起来欢喜极了,连手中为婠婠擦拭头发的动作都呆呆地停顿了下来。
婠婠亦没有说话,就是那样平静地看着他。
偌大的中军帐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无声的静谧之中。
许久之后,晏珽宗才有些反应了过来,又有些不敢相信的问她:
“婠婠,你方才说的都是当真的?”
问她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小心翼翼又忐忑不安的,像是生怕她反悔了会改口似的。
婠婠神色不变,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坚定:“麟舟,我是爱你的。我当真爱你,也信任你。”
忽然之间,他将她一把抱了起来,然后在怀中同她转了好几个圈。
双足离地的腾空感觉让婠婠下意识惊呼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想要去寻找身边一切可以攀附的东西。
但是当她又忽然意识到这个将自己腾空的人是他时,她的心又稳稳地落回到了肚子里面,垂下了自己本来想要挣扎的双手。
在他身边,她永远都不会受伤的。她永远都会被他保护的很好。
“哎呀……你放我下来呀,我都晕了。”
她笑声如铃,轻轻捶着他的肩膀。
帐外的萃澜和萃霜听到婠婠这轻灵的笑声时,原先提起的心也稳稳落回了肚子里。
估摸听着这个动静,这回虽然还没有折腾到床上去,但是大概也吵不起来了。
萃霜一个劲叫着阿弥陀佛:“我们陛下是好性儿的人,这几年哪里做过一件对不住皇后的事。我只怕皇后一时气起来,或是闹一场,这里又没有宫里的太后劝着,反倒没法收场,届时那夫妻两个都不痛快。”
她姐姐倒是十分平静地笑了笑。
“不会的,闹不起来的。”
夫妻两个,只要其中一个的心诚些,这段情就断不了。
帐内,皇帝好不容易才愿意将婠婠从怀中放了下来,眼眶中略有些湿润地死死盯着她:
“婠婠,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对我说这话,你不知我心中多快活。”
这一辈子,就是为了得到她亲口承认的那一个“爱”字,足矣。
婠婠伸出双手抚上他的脸颊,仰首和他直视。
他此刻眸中的所有光彩,她都清清楚楚地看得见。
这个人啊。
他这一生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勋,君临天下,收复了四镇,在沃野大祭天地以彰功勋,又让整个突厥王廷都几乎覆灭,凡此种种,都没见真的让他如此发自心扉的开怀笑过。
但她只是告诉他,她爱他,他便能这般笑出来。
不过话说出口时,婠婠还是嘲笑他的。
“活该呀你。我从前不是也和你说过很多遍了吗……这又不是第一次。”
至于么。
晏珽宗却是不解:“从前你几时和我说过,我竟半分都不知道?”
婠婠不想直接回答他,只是说:“我就是说过不止一次,谁让你自己忘了的。”
待晏珽宗再想追问的时候,瞥见婠婠眼中那点羞涩之意,这下才忽然大彻大悟了。
“——你是说在榻上的时候?”
情事里,因为体格和体力的悬殊优势,婠婠一般是被他翻来覆去折腾还无法反抗分毫的。她到了他手里,就跟案板上等着被宰的一尾白鱼没有任何区别,可以任由身上的男人捏圆搓扁。
他双臂加起来几乎比她的腰肢还要粗,婠婠也无力去反抗。
所以他时常起了那些恶劣的性,总是会在欢好最缠绵之时逼问婠婠一些事情。
多是她平素绝对不愿意开口的羞耻之词。
或是问她,可有感知到他的长度和粗细,可有让她感到满意云云。
婠婠就算起先不愿意开口,最后也都被逼着无奈求饶,然后一一回答他的问题,如他所愿地说出所有他想要她说出的话,才能得到救赎。
除了这些下流话之外,他还经常喜欢缠着问她,“婠婠,你爱我吗?”
每每问出这话时,都是他最舒爽畅快的时候。
而婠婠也都遵从本心回答他,“哥哥,我爱你的。”
在她这一声的刺激下,他会长长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身上,搂着她共同登顶。
她那时的回答,每一次都是真心的。
只不过都是在榻上说的。
事后她自觉得自己已经说过了,下了床之后就没有再主动对他说,谁承想让他惦记到了今日呢。
想起这一茬,婠婠又是忍不住骂他:“都怪你自己不拿我当回事,行那事时千方百计要逼着我说了,我说了多少遍,原来你自己根本就不信。那还为什么要折腾我?”
晏珽宗被她这一番教训地面上有些不大好看,讪讪一笑,“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对我说,而且还是在清醒的时候,到底意义不一样的。”
婠婠挑了挑眉:“那你觉得我从前不清醒了才会说爱你?”
这话皇帝就不乐意听了。
婠婠拍了拍他身上还沾着烤羊肉油星味的外袍,催促他快些去洗漱,“你们男人在床上说的话可不可信我不懂,可我对你说的句句真心,不论是在床上床下。”
他以为他真的逼得了她吗?
实际上,许多话,如果不是因为她本来就情愿说出来,他再怎么逼迫都是没用的。
就像当年他逼她嫁给他,只怕那时候,婠婠心中本来就不是十分排斥要和这个男人度过一辈子,所以才应准了下来的。
否则,倘若她真的厌恶他,那时以她刚烈的性子,宁可自尽了结也不会许嫁的。
翌日晨起时,薛娴带着郁姬前来向婠婠请罪。
到了婠婠的跟前,郁姬沉默地跪了下来。
婠婠又亲手将她扶起来:“好了,别这样,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