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贺止休莫名想起之前烂尾楼视频暴露后,那通突如其来打断的电话。
他隐约觉察出什么,不禁试探着问:“不碰滑板么?”
路炀点了点头。
“从入学开始,一直到高考前年级名次不得低处年级前三,如果跌出就别想再碰;如果一直保持在第一的话,就允许我去参加比赛。”
他顿了顿,继而补充:“但附加条件是三年里都不能再碰滑板。”
贺止休猜过很多种可能性,其中也不乏对成绩上面的要求。
他原以为不低于年级前三已经很苛刻了,万万没想到后面还有个保持年级第一才能被允许参加比赛的条例。
——怪不得即便每次月考都稳坐年级第一,仍旧不见路炀有半点松懈。
达摩克里斯之剑高悬头顶,他必须时刻绷紧,才能保证自己绝对不跌落。
夜色暗沉如水,桌上弓成椭圆的手表逼近十一点。
濒临熄灯时间,整栋教学楼寂静无声,少年眉眼低垂,声音听不出咸淡,似乎早已习惯了口中那个任谁听完都觉得无比苛刻的条件。
贺止休不由自主地收紧手臂,他微微仰头,迟疑寸许还是问道:“但你高考结束后,比赛不也结束了么?”
他想了想每届的举办时间,不由蹙眉:“错过这次,再等下届还得四年,那要求你拿三年第一的意义在哪里?”
——非但如此,如果只是希望路炀不耽误学习、甚至只是为了让他考个厉害的学校,依照目前的成绩,走竞赛路子或高二提前高考,也未必会有多差。
偏偏约定给出了个限定词,三年。
这么一来,与其说这个约定是为了让路炀集中精力在学习上,倒更像是为了让路炀无法再碰滑板——亦或者说不让他去参赛而已。
果不其然,就听路炀说:“因为她不希望我这届去。”
“……”
猜测被证实,贺止休隐约明白了什么:“因为你爸么?”
“应该吧,她没直白说过,我也没具体问过,”
路炀显而易见极少讲过往,尤其是涉及到父母的事情,一时间难得卡住,顿了好一会儿才整理好语言:
“我印象里她一直不太喜欢我爸玩滑板,觉得太危险,容易受伤,所以我小时候那几年我爸基本没怎么碰过。一直到后来,她工作忙起来,一年到头出差的天数比在家里还多,管不着了,我爸才又偷偷捡起。”
也是因为这一捡,把路炀也一起带入了坑。
最开始池名钧没想让他碰,但架不住小孩子好奇心天然旺盛,尤其路炀只是看着乖,骨子里其实逆反的很,越不让什么越要干什么。
亲爹禁止,亲妈不在,滑板被置在了他爬柜子也够不着的高处,多重无计可施的阻力下,他当机立断将转移目标,找到了当时在圈内还名声大噪、未曾金盆洗手去开店的周妙如。
等池名钧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尚还豆丁大的路炀已经学会了怎么在滑板上站稳、并滑出去五米远。
池名钧哭笑不得,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阻止。
尤其大人已经做了个坏榜样,自己玩的痛快,却禁止小孩触碰,怎么看都不太讲理。
多方纠结下,索性借着路苑柯远在天边的功夫,悄摸教了起来。
“怪不得约好的高中三年不碰滑板,我却从第一次遇见你起就是在滑板上,”贺止休挑眉笑道:“原来‘阳奉阴违’的满身反骨也是遗传的呢?”
“没被看见就等于我没碰过,”路炀手指一勾揪住对方发梢,瞟他:“怎么,有意见?”
贺止休立刻认输:“我哪里敢。”
路炀微微眯起眼睛。
“要不是滑板我们说不定到现在为止都没说过两句话,我谢谢它还来不及呢,哪里敢有意见,”
贺止休无比虔诚,就差双手合十捧心作揖,从善如流道: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幼小的路炀炀和他满身的叛逆,以及被你坑了一手的周姨与叔叔……”
“……”
路炀顿觉忍俊不禁,反手给了他一肘子:“滚蛋。”
“咳咳,怎么还恼羞成怒呢,”贺止休做作地弓起腰部,趁机仰头在男朋友脸上亲了口:“那你妈后来发现了么?”
路炀被亲得猝不及防,顿了下才说:“一回来就抓包了。”
时至今日,路炀早已记不清具体是怎么被抓的,只记得他前脚知道他妈回来,后脚就马不停蹄地被拎到阳台接受拷问。
一同受罚的还有他爸池名钧。
路苑柯与传统里的母亲角色大相径庭,身为beta,不论性格还是行为,她都要比alpha更强势冷酷。
因此事情败露后,比起责骂训斥,她更加倾向于直接给予行为上的处罚。
譬如自那之后就失踪了很久的池名钧滑板与家中的扫地机,甚至包括电脑主机中闪烁霓虹的显卡。
而路炀则是年纪轻轻就成功达成了牢记两百个英语单词,与二十篇古诗词的著名成就。
但遗传的浑身反骨劲并不会因为区区一次惩罚而告终。
路苑柯前脚一走,路炀掏滑板的速度比池名钧还快。
路苑柯当时又正好处于事业上升期,一年到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见不到人,偶尔抽空回趟家,也没精力搭理父子俩又作了什么妖。
等她终于抽空瞅一眼时,路炀已经连少年赛的冠军奖杯都捧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