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杜荔娜。
杜荔娜和她吵了一路,冲对方咆哮, 骂骂咧咧地分开了。
再后来, 是叶深。
叶老师握着她的手, 陪她走了一段, 她真美啊,浑身金亮亮的沾满了凤凰花, 忽然一阵风吹来,她留下她的香气和光影,实体却消失不见了。
她坐在一个巨大的天平上, 一边是自己,一边是冰冷的银色砝码, 大的,小的,排列组合像最烧脑的数学题, 怎么称也称不准。
砝码突然消失, 天平的这一端堕下, 苏拉掉了下来。
再也没有人来了,她也走不动了。她屹立在原地,不动,不笑,不哭。
海水从她身体里穿过,魔鬼鱼的翅膀拍打她的脸,蓝的风和绿的风,把珊瑚丛林的消息捎给她,又带走。
太阳出来,晒得她喉咙干渴得难受,她抱着根浮木,漂在茫茫海上,不敢喝下海水,只得嚯嚯地发出难听的声音。
忽然有人在她耳边说:
“张嘴。”
一只雪白的小海兔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清冽的淡水渗了进来。
另一个声音兴奋道:
“喝进去了!”
傻呵呵的魔鬼鱼又开始用翅膀拍她的脸,拍了一脸水珠子。
海里的杰克鱼风暴涌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吵闹,小丑鱼从珊瑚洞里蹿进蹿出,间中极不协调地掠过一头大海龟,缓缓地看她一眼,又移开了目光。
两只蓝环章鱼无声地漂了过来,带起一串水流,其他的鱼遂一齐飘远了。
五彩斑斓的奇景缓缓褪色,归于沉寂。终于,苏拉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她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是杜荔娜。她坐在苏拉左手边,虚弱地倚靠在轮椅内,疲倦的面容带着些病态的美感,。
……像一只脆弱又坚强的小海兔。
屋子里真亮啊,蓝色的墙,绿色的帘子,床尾,两名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察严肃地望着她。
“苏律师,你终于醒了。”
年长警察代表两人做了自我介绍,他们都姓李,可以称他们老李和小李。
“你现在意识清醒吗?能说话吗?”
苏拉咽了口口水,嗓子像是堵塞的沙窟,动弹不得。她尝试了两次,终于发出了干哑的声音。
“可以。”
杜荔娜握住苏拉的手:“我们准备好了。”
被营救下来的时候,杜荔娜因为惊吓过度发了高烧,昏睡了六个小时才醒过来,她受的都是皮肉伤,输上液,很快就退了烧。苏拉失血太多,腿上的骨伤也很重要,还有轻微的脑震荡,睡了一夜才醒。
来医院之前,两位刑警已经分别审讯了王家兄弟,没有撬出太多有用的信息。
王子猷是单纯的震惊,他对警察所说的通通无法接受,只一个劲儿地要求见杜荔娜和王子谦。
而王子谦,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
老丁的身份他不知情。
遇到杜荔娜,是找人的时候,偶然碰上的。
杀老丁、捅伤苏海飞、伤害苏拉,都是为了正当防卫。他以为他们三个都是绑架犯,是一伙的。
他没打算伤害杜荔娜。
之所以逃跑,是他发现苏拉和杜荔娜打算把绑架的事赖在他身上。至于她们为什么要诬赖他,他不清楚。
王子谦足智多谋,心志坚定,他的辩解虽然牵强,一时间却也无法戳穿。在犯罪现场、车辆上采集的证据也还在分析中,两位警官遂中止了审讯。
老李警官看着苏拉和杜荔娜:
“如果找不到有效的突破口,仅凭现有的证据,可能不足以给王子谦定罪。”
杜荔娜满脸悲愤:
“他拿着刀,当着我的面,刺伤了苏拉,逼我写自杀的遗书。这还不算证据?”
老李警官摇摇头:
“我相信你们说的都是真的。但抓住坏人不是实现正义的终结,只是一个。要定他的罪,需要建立完整的证据链,每个细节都经得住法庭上的质疑。苏律师,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嗯。”
苏拉用上全身的力气,回握了一下杜荔娜的手。
杜荔娜把苏拉的手握得更紧,眼泪濡湿了她的长睫。
“现在最大的疑点,是王子谦的动机。”
小李警官比他师父语气更柔和,接话道:
“一开始,我们觉得他是为财。王家常年垂涎一帆集团的经营权,十二年前的车祸,可能就是罗行和王子谦一起策划的。现在杜小姐提出离婚,打破了王家吞并一帆的希望,他们才铤而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