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指着他:“好,很好,书院三天后就有一场入学考试,有本事你就考进来。”他轻蔑又不屑,叫嚣道:“你要是都能考进青山书院,我就去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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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凛抱起宝丫径自往布桩去。
他要买两件读书人常常穿的直,装风雅的发冠也得准备,鞋子也不能穿惯常做工的布鞋,看来又得花费不少。他倒没有多心疼,该置办的行头还是要置办的。
他原本想买成衣,但他身量高,店里的成衣都不合适。见他一口气要买这么多,掌柜笑吟吟的亲自过来招待,量了尺寸,承诺现做两日就能好。
店家极力推荐蜀地来的暗纹缎面云锦,说是轻薄、好看、还透气,这种春日穿着最合适不过。赵凛摇头,指着台上的两匹深色棉布,道:“就用这个吧,实用耐脏。”
店家暗自可惜,正要把手里的云锦放下,赵凛又拿了过去,试了一下手感:“触手确实光滑,很适合娃儿穿。”他指着一匹鹅黄色和一匹石榴红色的云锦道,“这两个颜色,给我闺女量一量,做两身春装吧,剩下的边角料还劳请店里的绣娘做成娃儿能穿的绣鞋。”
“行行行。”店家大喜过望,招呼店里的绣娘来给小娃儿量一量尺寸,选样式。
赵凛趁着这个空档四处看,看到墙上挂着的一套盘扣素衣倒是挺适合权玉真的。于是连那一套一起拿了,又给宝丫选了一套成衣和两朵石榴红珠花才离开布庄。
离开布庄没多久,赵宝丫总觉得有人在看他们,她想回头看。赵凛大手扣上她的头不让她乱动,小声道:“别回头,你二叔正跟着呢。”
小宝丫眼睛咻的瞪圆忍不住到处转,赵凛镇定自若,抱着她走进巷子里,然后消失在转角。很快,走过的巷子里出现赵老二的身影,他站在转角处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到人。摸摸后脑勺惊异嘀咕:“人呢,明明看到往这边来的。”他就想看看赵凛如今住在哪,好叫他爹娘过来闹上一闹。
他转身,正打算回去,一只破麻袋从天而降,将他兜头罩住。还不等他喊出声,密集的拳脚就砸了下来。他惨叫连连,几息后,巷子里没了动静,他鼻青脸肿的爬了出来,巷子里依旧连个鬼影也没有。
赵老二一瘸一拐,骂骂咧咧走了。
等他走后,赵凛抱着赵宝丫从一户院子里跳了出来,父女两个相视而笑。赵宝丫扬起小拳头冲着巷子的尽头挥了挥:“哼,活该!”
一回到城隍庙,赵宝丫就抱着小裙子往里跑,城隍庙里头三两个香客见怪不怪的看着她笑。
“师父师父……”赵宝丫穿过正殿跑到后院,抱着小裙子在权玉真面前转了个圈,开心的问:“师父,我的小裙子好看吗?”
“好看。”权玉真正在种葫芦,放下水瓢补了一刀:“再好看,你在道观也要穿道袍,不是浪费吗?”
赵宝丫一点也没有被打击道,弯着眉眼笑:“那我晚上穿,睡觉穿,出去玩的时候穿。”她好喜欢漂亮的小裙子呀。
权玉真看向走过来的赵凛问:“你不是去了青山书院,怎么去买衣服了?”
赵凛把书院的事说了,权玉真道:“早该置办这些了,既然决定科举就收起满身的匪气。刀、枪、棍、棒也别使了,多锻炼锻炼嘴皮子和笔杆子,这些用得好,比什么都利。”口诛笔伐往往是杀人利器。
“您说的是。”赵凛递了那套素净的衣裳给他,“丫丫孝敬您的。”
“孝敬老道的?”权玉真的话戛然而止,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继而撇嘴道:“老道日日穿道袍给我买做什么?”他嘴里虽这样说,抚摸衣裳的手却异常爱惜。
赵宝丫:“师父也晚上穿,睡觉穿,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儿穿呀。”
“晚上穿又瞧不见,睡觉穿着多难受。”权玉真嘴角有了笑,“倒是可以穿着出去买肉……”他抖开衣服来回的看,忍不住感叹道:“头一次有人给老道买衣服呢……”
赵宝丫好奇问:“师父的家人没给师父买过吗?”
权玉真:“老道无儿无女,亦没有兄弟姐妹,哪来的什么家人。”
赵宝丫:这不就是从前的她么,一个人待在荒星,没有家人更没有家。
她鼻子一酸,捏着小拳头保证:“师父,以后宝丫做你的家人,每年都给你买衣服……”
权玉真正想着这徒弟没白收,小团子又特别认真道:“……寿衣也买,给你养老送终。”
他感动一收,呵呵了两声:真是谢谢了。
备考的这三日,赵凛没有再去做工,而是待在城隍庙安安静静的写签条、画符。他常年握刀,手本来就稳,起初字写得丑只因为对字不熟,下笔迟钝。如今开窍后,下笔坚定,字自然行如流水,隐隐透出些许锋利。
想到权玉真的话,又把那些锋利藏了些许,将字写得圆润了一些。
去参加入学测试的那一日,他早早起来穿一身藏青色长布袍,剃须净面,黑发半束,以木簪固定,举手投足刻意收敛,当真有几分儒生的模样了。
权玉真也穿了那套素色盘口衣裳,借了辆牛车送他去。赵宝丫抱着大黄坐在牛车边上,两只小脚一路晃荡到了青山书院。书院门口聚集十来个同样来参加入学考试的书生,看见高大的赵凛都未免多看了两眼。
等门童过来喊话,赵凛理了理长袍往书院里走。
书院的门关上,一群送考的人在外等候。赵宝丫站在牛车上往书院里面看,然而除了高墙和大树什么也看不见。
“阿爹会不会紧张呀?”
“上次赵二叔就是太紧张了把笔折断了。”
“师父,阿爹什么时候出来呀?”
“……”
小团子小嘴儿一直叭叭叭的,瞧着比她爹还紧张。权玉真躺在牛车前面打瞌睡,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她:“你爹拿刀的人紧张什么,才刚进去还有一会儿呢,不是给你买了包子,坐着等就是。”
赵宝丫咬了一口包子,眼珠子转了转,手脚并用的爬下了马车,大黄也紧跟着跳了下去。权玉真察觉到动静,立刻翻坐起来问:“你去哪?”
“钻狗洞。”小宝丫头也不回的跑了。
这娃儿野惯了,又有大黄跟着,权玉真也懒得管她,躺下去继续睡。
与此同时,书院青舍外,赵老二借口如厕从课堂溜了出来,站在窗口往里瞧。他搜寻一圈没找到熟悉的身影,还以为赵凛不敢来了。正得意间,忽瞥见窗口正下方坐着的人,神清面净,下笔从容,身上一扫锐气,多了两份雅来,不正是他那个好大哥——赵凛么。
几日不见,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赵老二惊愕过又隐隐瞧见他字迹,顿时紧张起来:他什么时候读的书?还能作答,不会真考进书院吧?
一想到三天前放的大话,他整个人都不好了。